赵雨彦浑身虚脱,歪坐在小木棚地板上,妇人和少年里里外外走了好几趟,不仅把他的床铺盖弄好了,还给他烧了白开水,熬好了药,甚至因为是晚饭时间,妇人熬了稀粥放在门口小几桌上。
施春月看看该弄的都弄好了,对倚在墙边的少年说道:“药在小炉瓦罐上,稀粥在草焐子里,还有一小碟腌萝卜干,你要是饿就可以吃了。”
“多谢婶子!”赵雨彦的嘴唇干裂的起皮,说一句,就扯到起皮,钻心的疼。
“不要客气了,天气冷了,木棚子小,温药的小炉能取暖,你不必熄了火,只要睡觉时,留个门缝透气就行了。”
“多谢婶子提醒。”
“刚才走的小子,他等一下会过来陪你过夜,你要是不舒服,尽管讲,镇上有小医馆,我们会带你去。”
“多谢!”赵雨彦被妇人感动的喉头哽住了。
“那我就先走了。”施春月又看了看,发现没有不妥,微微一笑,半掩上门走了。
没人时,赵雨彦任由泪水肆意流淌了一会,一直到情绪收敛,哭完之后,抹干脸上的泪水,一路走来,不要听人抱怨什么世态炎凉、人心冷漠,他已经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没想到在他病得就要烧死时,有人伸出了手。
看向小炉上冒热气的瓦罐,米粥的香气飘满整个小棚子,他心道,但其实有时世道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糟,不是吗?
挪动身体,拿了桌上的小木碗,小木勺,为自己盛了一碗稀粥,轻轻吹了一口,抿嘴喝了几口,冰冷的身体、寒凉的胃瞬间暖和充实起来。
人生,总有一些不期而遇的温暖,让人瞬间感动,直到多年以后,直到赵雨彦走上人生巅峰,他在心底深处一直牢牢记住了这个巴掌大的小草棚,以及跟草棚不搭的整齐而干净的地板。
热乎乎的白米稀粥、咸淡可口的萝卜干,那怕赵雨彦位极人臣,也没有改变晚上喝一碗的习惯,虽然到那时那境,白米稀粥是如此不起眼,但在此刻,他是第一次喝,米粥啊,对于偏北的普通农家子弟来说,真是奢侈的存在。
他能一口气把瓦罐里的稀粥全部喝完,但他没有,他忍住了,只喝了一半,等身体缓过劲,又把药喝了,整个仿佛活了过来。
吃好,喝好,他走到门口,到小雨缸边舀了水,洗净碗筷,然后把碗筷整齐的放到小桌几上。
赵雨彦坐回到地板上,解下身上的小包袱,里面除了两本书,什么也没有,他如珍宝般松了系扣,拿出书本,一本是《论语》,一本是《左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