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鱼的船再好分辨不过。那盏“三潭印月”灯,依旧挂在她船头,在晚风里左右摇摆,仿佛是在向他这个熟客打招呼。
郭阡放轻了手脚,从其他的花艇上慢慢挪步向她的船,全无往日的意气风发。
只想轻一些,再轻一些,最好教她不要发现。
近船情怯。
他在她舱门口杵了好久,身心都被将熄的夕阳炙烤,但迟迟下不了进去的决心。
他总是一往直前,无所畏惧的,偏就这次打了退堂鼓,手刚撩起舱帘,就萌生了退意,转身打算离去。
可在他迈步时,却听船舱里传来急促的咳嗽声。
一声咳得比一声响亮,最后几声,他听着,觉得她好似都要把肺咳出来。
他自持的那份冷静绝情轰然坍圮,疾步冲进船舱。
他想见而不敢见的人,正坐在平日里他最喜欢坐的那张双喜兰花椅上,眸光澄明,杏腮桃颊,半点不见羸弱病态。
郭阡见她这副康健模样,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中了圈套,成了她瓮中之鳖。
仓促背过身,又想慌不择路地做逃兵时,却听朱鱼低低叫他:“雁晖……”
自他背后紧搂住他的腰,一如在南京城的夜晚,她将面颊贴在他背上:“别走,别走,别走……”
她仿佛只会说两个字了。每说一遍,他的心就被剜一次。他已分不清,她是在用这两个字留他,还是在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