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靖国公吗?”人群中传来一名妇人的低呼声。
在场的都是世家大族的夫人,虽然面子上各有各的精细别致,平日里也喜欢相较谁家添了新玩意。但哪家又没有几件烦心事,这头一件的大多便是夫妻间罢了。
或是因着姻缘遂父母之命,或是因家族事务纠葛,夫妻间大多感情不睦。眼下见着靖国公竟然亲自前来接夫人回府,不由得眼中皆显现出独属于女子的艳羡之情。
“夫人。”赵西源一眼便在人群里揪住了自己夫人,嬉笑着上前来,从小厮手里接过一件深红大氅将卫令仪整个人裹了起来,一边柔声道:“为夫可算是等到你了,眼见着夜间霜寒渐重,忧心夫人着凉,便亲自相迎,还望夫人莫怪。”
卫令仪虽然不知道这人怎么忽然这般给自己脸面,却仍是顺从地与他演好了这场戏。昌宁在一旁咬碎了一口银牙,暗恨卫令仪如何能有这般好运气,竟然遇到了靖国公这样好的男人。
“令仪且慢。”
卫令仪扶着赵西源的手背正要上轿回府,却被匆匆赶来的太子贺旻拦下了。只见那已然由昔日少年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站在黄昏时的冷风里,脸上仍是极尽温柔的笑容:“今日太子府夏宴,本宫并不知情,如若太子妃沈氏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令仪海涵。我这个做兄长的,现在这里谢过。”
“谢过?”赵西源眉梢一挑,一双桃花眼撩过纱帘落在卫令仪的身上,“依太子的意思,今日竟是出了旁的事?”
“并没有。”卫令仪摇了摇头,“请太子放心,太子妃对令仪很好,更是照顾有加。”
“太子哥哥,皇妹劝你是别管旁人的家事了。”昌宁看着贺旻一脸藏不住的担心,心中冷笑,嘴上也没有半点饶人的意思,“你如今已经娶妻,在与嘉临王关系过于亲昵,终归是于名声上不好的。再说了……父皇那边,你解释的过来吗——”
贺旻猛地瞥了一眼昌宁公主,那素日里温和敦厚的眼睛里杀气极重,没有半点情绪,纵然不过是一瞬之间,却仍然被一直紧盯着贺旻的昌宁看在了眼里。
赵西源下意识朝卫令仪抛去一个担忧的眼神,却见她只低垂着脑袋,无人知道她心中在想着什么。
其实卫令仪比任何人都明白,她虽然养在皇后膝下,但从小皇帝就对她只有表面的疼爱,不过是为了堵住昔日卫氏门下门徒之口罢了。她现在的王位,是爷爷与父亲用生命换来的,而她的生命,是母亲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交换。
赵西源正要说话,却听卫令仪自己先开了口:“太子殿下的好意,令仪收下了。”转而对赵西源道,“国公爷,咱们该回府了。”
于是,众人皆四散开来,各自回去府中。
是夜,赵西源拥着被褥躺到了自家夫人的身边。他默默地蹭了半边身子进去,可怜巴巴地道:“夫人,今夜甚冷。”
卫令仪转了个身,半点瞧他的意思也无,“国公爷,夫人也冷,这事儿我帮不上忙。”
赵西源见缝插针地蹭到了榻上,一面在黑暗中轻声道:“为夫听说夫人今日与定南府的将军唐恕之女,唐予安交好?”
“嗯。”卫令仪心知赵西源在朝中四处安插了眼线,太子府中自然也不可或缺。因此她对于赵西源的了如指掌并不差异,只是低低答了一声。
“我并没有查你。”赵西源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柔和,宛如夜空上微凉的弦月,既遥远而不可及,又令人感到慰藉,“今日我本下朝后便回了府,却听到太子府的风声,只道是皇帝参加了夏宴,唐恕回京述职,却不知为何将家中妻女都接进了京里。”
“定南将军战功卓著,更是深受边境人民的爱戴。皇上由此疑虑自当是应该的,今日不过是借你之手,将定南将军的命脉握在了手中。”赵西源细心地慢慢说着,背对着丈夫的卫令仪心里却是透亮,或许是唐予安是第一个向她伸出手的人,卫令仪的心里始终久久无法释怀。
定南将军一家本该安安静静地保家卫国生活在边境,可如今却因为自己的缘故一家分崩离弃,妻女更是被皇室拿捏在手里,可见是永无安宁之日了。
“这不关你的事。”赵西源仿佛是清楚卫令仪在想什么,他忽然凑近了抱住女人香软的身躯,一边在她耳边轻声道:“令仪,你该是明白的。”
你,终归只是一味引子罢了,纵然没有你的存在,单凭当今皇上的疑心之重,定南将军一家便绝无可能逃出此劫。
“今天吃的好生无趣。”女人翻过身来,将脑袋埋入身旁的男子怀中,闷声道:“都没有什么新鲜的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