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乔抚琴?卫令仪眸光流转,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来。
晴朱咬了咬牙道:“还以为这位柯姑娘是个明事理的人,竟然在这里抚琴,料想是听到墙外动静,以为是国公爷经过,想讨个巧呢。”
是这样吗?卫令仪的心中却另有所想。
按理说这柯姑娘是赵西源自己带进府的女人,就算不为妾,也不至于冷落在这么一间孤冷凄清的水榭里。若非赵西源无爱,便是这位柯姑娘心中本就别无所求。
可如果当真别无所求……又如何弹得出这样一支曲。
这首《山居吟》写的是山月江风之意趣,鸟啼滑落之清音,却被她弹得如此情绪万千,愁绪难掩。既然拥有如此驳杂的心事,又怎会是一个别无所求的人。
琴音再起,卫令仪领着两婢顺着墙根听音寻路去,转过一座假山,眼前便豁然开朗。只见湖边水榭里香纱飘逸,隐约可见一名緗衣少女临水而坐,身前一把古琴看起来也绝非一般的凡品。
卫令仪鼓掌而笑:“好琴好曲,人也是个美人。晴朱,没想到府中竟然还有这么一处好地方。”
“阿乔见过夫人。”少女收琴站定,从容不迫地福身见礼,“闲暇弹琴,若是扰了夫人逛园子,还望夫人恕罪。”她的姿态不低不高,谦卑却不献媚,刚直又不失温和,使得卫令仪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柯姑娘曲子弹得好,怎能说是叨扰,本王看这把琴亦不是凡品,不知叫什么名?”卫令仪虽没有吟花弄月的习惯,不过跟在皇后身边浸淫多年,对于这些稀罕东西还是极有眼力的。
柯乔没想到她竟然问了这么一句,不由得呆了一呆才答:“王爷好眼力,此琴为前朝古物,名唤‘松月流殇’。”听说嘉临王久居深宫,本以为不过是寻常妇人,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人物。
卫令仪打量柯乔的时候,她也在打量着这位天下独一位的女王爷。她生得极美,肤色胜雪唇色嫣红娇嫩,一身胭脂红的广绣软袍美不胜收,纵然是这春天里的繁花也在这等美色下暗淡了不少。
这位女王爷,似乎不像是传闻中的那般懦弱寡言……
“呦,远远就听到这水榭里的琴声撩人,果不其然就是你这个死丫头。”琼枝人未至,声先到。她今日一身绯红,海棠金边罗衣笼在身上本该是极好看,可惜珠玉在前,后者虽艳却俗,不免落了下乘。
琼枝见到卫令仪在场,脸色也不大好,但好歹想到自己今日是有要事在身,只得强压下心中怒火,因着被卫令仪比了下去,连带着贴身的侍女也恨了起来。
她挤出一个状似无意的笑容,道:“你每日在这里弹琴唱曲的,云夫人不提,我也不好多说。不过你今天吵着了夫人,我可不敢再容你了。”
柯乔面无表情,她低头擦拭琴身,完全不把琼枝放在眼里。
“无妨,本王今日在花园里逛逛,碰巧听到了而已,便过来看看。”卫令仪完全没有身为靶子自觉,三两句将自己拎开了。
琼枝脸上如常,心里却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柯乔成天就喜欢弹琴看书,吟风唱月的,看起来是一朵俏生生的芙蕖花。可既然进了国公府,女人们肖想的不都是同一个男人!这人成天清高自傲,却又不提半句离开的话,就这么吊着国公爷的胃口,着实可恨。
“夫人,无论如何这事您该管管!”琼枝见卫令仪没有搭话的意思,干脆直言:“府里人人都说奴婢得了国公爷喜爱,可、可国公爷哪次不是走我那打个过场便来了她这里,再这么下去,奴婢可就没脸见人了!”
卫令仪似笑非笑地瞥过两人,琼枝面上神情愤懑,柯乔却是冷着脸站在原地,甚至连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也没有。
“这样的事情王爷怎么好管!”身为主母擅动丈夫房中人,这可是夫妻大忌。当下琏碧便恼了,没等卫令仪开口便上前斥责。
这些女人,分明是觉得王爷好欺负,自己不敢动国公爷的美人,却想王爷出手教训。
谁知卫令仪反而一笑,眸光轻扫,落在柯乔的脸上,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收回,一边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将她打发出去好了。我记得皇上赐下的嫁妆里不是有一个温泉庄子缺一个管事,让她去帮我管着,也不算亏待了佳人。”
前半句听得琼枝心中一喜,谁知后面却完全不是个正常路数。
让柯乔去管山庄?亏得这位主子想得出来!琏碧忍俊不禁,连忙捂了嘴推到一旁。
琼枝的脸色也是忽白忽红,说不出的尴尬。将柯乔派到天子所赐的庄子里管事,这还真说不准是责罚还是抬举。如果以后哪天国公爷想起这人,去那庄子里与她温存一番,那该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