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的宋天耀急忙把脑袋收了回来。

等下面的孩子们把一段《幼学琼林》诵完,宋成蹊又讲了十几分钟算学,太阳西斜,魁星阁内已经暗了下来,这才开口让下面早已经坐不住的那些孩子们放学。

等那些好像马骝一样的孩子们蜂拥而出之后,宋成蹊才站起身,慢慢走出来,对外面的宋天耀开口说道:

“怎么?你父母舍得让你来见我这个老头子?不怕我害死他们的仔?”

此时已经六十二岁的宋成蹊站在宋天耀面前,就如同个文质彬彬的老学究,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宋天耀的这身西装:“要成亲啊?所以穿的这么光鲜来请我去饮你的喜酒?”

宋天耀把自己父亲塞给自己的碎布包取出来递给宋成蹊:“我老豆不知道瞒着我老妈攒了多久,让我特意送来给你的,仲有,我们搬家了,从九龙嘉林边道木屋区搬到了港岛湾仔太和街,我老豆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离我越远越好。”宋成蹊接过碎布包掂了掂,朝远处一个走的稍慢的孩子叫了一声:“宗义,把这个拿去隔壁安老院给鸿伯,告诉他,晚上我请安老院那些老骨头饮酒。”

“你自己衣服都快磨的露屁股,仲有心情充大方拿钱出来请那些老人饮酒?”宋天耀嘴里抱怨着,但是却没有阻拦,任由宋成蹊把自己老豆那些私房钱给了孩子,他则从西装口袋里取出香烟,递给宋成蹊一颗,又划着火柴,帮老人点着。

“我都当自己未有过那个仔,干嘛要花他的钱?”宋成蹊吸了一口香烟,转身朝魁星阁里走去:“进来。”

宋天耀跟在祖父后面进了魁星阁,沿着木制楼梯上了二楼,这处魁星阁一楼是宋成蹊教书的学堂,二楼是他的起居室和藏书室,一上二楼,就有一股纸张发霉的味道让宋天耀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两排装满了书籍的木制书架,一张老式酸枣木书桌,两把藤椅,一张木床,还有两盆兰草,就是偌大二楼的全部家什。

对自己祖父这里,宋天耀并不陌生,他小时候就是在这里长大,在这处二楼还曾经住了几年。

看到书桌上铺展着毛边纸,宋天耀走过去拿起毛笔蘸了蘸墨,随手在纸上写了几笔,宋成蹊取了两个茶碗过来正准备倒水,看宋天耀提笔,动作就停了下来。

宋天耀在纸上随手写了几句宋人刘克庄的词:束缊宵行十里强,挑得诗囊,抛了衣囊。天寒路滑马蹄僵,元是王郎,来送刘郎。酒酣耳热说文章。惊倒邻墙,推倒胡床。旁观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宋成蹊在旁边等宋天耀写完把笔放下,这才继续从暖壶里倒了两碗水,开口说道:“大半年不见,字居然有些长进,只不过笔锋锐而偏,观字如人,你现在穿的好像上门女婿一样,一定是投机取巧略有小成,我猜你父母能搬家,一定是你做的,靠他们那对公母,想搬出木屋区?难呐。说起来,我好像未教过你读《宋词》,《全唐诗》你也只学了一半就被你母亲带走,刘克庄这首词很是狂放,读来酣畅,写来淋漓,如果这首诗是你此时心境,那就与你投机取巧的现状不符,这是什么?明明心中所谋不小,却不会坦荡直中取,偏偏学些腹黑城府,虚伪。”

宋天耀吐了一口气,他的书法水平谈不上太出色,只不过上一世有了钱之后附庸风雅,装模作样跟着几个所谓书法大家学了学临帖,倒是宋成蹊说的观字如人之后那几句话,让他心中忍不住道了句犀利,这几句话,几乎已经和把自己剥光衣服直指内心没什么区别,看来自己以后要注意,无有必要,少在这种上年纪的老人面前卖弄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