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雀卫匆忙将人押出宫殿时，沈鸢正在殿外垂眸立着，并没有去看他。

可叶书喧的脚步却忽变得慢了。

身后金雀卫推搡了他一把：“快走。”

叶书喧却是一动不动，定定地、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轻声说：“真像。”

沈鸢这次并没有动摇，只是淡淡说：“我不像你。”

叶书喧无声地笑了笑，那细长眉眼，不知怎的，竟生出了一种陌生感。

面容是一个人的，笑容是一个人的，却哪个都不是他的。

叶书喧说：“像太子殿下。”

他第一眼见到沈鸢，是真的认为像自己。

直到那一日元宵登楼。

他却见着了盛 的影子。

叶书喧离京前的最后一次出游，也是上元节，盛 带着他去城楼上看烟花。

那时正值战乱，国仇家恨，游人越发稀少。连京城的烟花灯火，都不如旧日热闹，只绽了几朵，便匆匆谢了。

冷清得叫人难受。

盛 坐在城楼边上，锦袍在寒风中招展，狐绒的领子簇拥起俊秀柔和的眉眼，问他：“书喧，你觉得我该去吗？”

叶书喧那时已是奴仆，不复旧日傲骨，只低垂着眉眼，说：“为何不去呢。”

去了，盛 便不再是尊贵的太子。

也如他一般，会零落成泥。

那是他第一次将盛 引向黑暗。

亲手推向那烟火之后的零落。

盛 却笑了笑，说：“是啊，为何不去呢。”

“天下唯有一人不配怯懦，那便是我。”

那时叶书喧对自己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以为只要盛 被拉低一点，他心中的毒与冷，就会消去一些，他会变得好一些。

但并不是这样。

盛 越低，他越是觉得，还能更低，直至与他相同。

有了一次，就发疯似的想第二次，第三次。

他想见盛 被毁去，想见盛 与他一同万劫不复，他知道辛三皇子的疯癫，却还是没有叫盛 避开，甚至有意无意地，推了盛 一把。

他身上的冷与毒与日俱增，深入骨髓。

有时会想，也许这世间欠他的，他应当从盛 的身上讨回来。

盛 知道他这样恨他吗？

叶书喧不清楚。

只是盛 毁了手的那夜，用缠满了纱布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低声对他说：“书喧，我们还能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