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沙德良这个外来靠拳头当老大的军阀不同,褚家是浙江康平本地的富贵人家,从祖辈起就是朝中有人的经商者,从洋货进来也跟着办厂子,香皂厂、火柴厂、纺织厂等等。家里孙辈会读书的都送去读书,褚泽是其中最优秀的一个,曾在英国留学三年,今年才回来。
才坐下,两人刚聊几句,茶还没动,褚泽就拿出一个新消息,他说:“沙司令姨太太红杏出墙了!这是我从方楠那儿知道的,他爹一向和沙司令不对付,得知这件事儿还特意放了两联鞭炮。”
沙德良和沙司令关系不好这件事儿人尽皆知,要么怎么老子在北边,儿子在南边,他这个当朋友的也乐于说一些沙司令的笑料给他高兴。
见沙德良神色几乎没变,褚泽笑呵呵的喝了一口茶,翘着二郎腿轻轻敲着桌子,唱戏一样的腔子:“倾城小佳人,不堪老夫丑,红杏出墙把郎绕,羞得老夫举起枪。”
沙德良和穿着银色西装的年轻人隔着一张桌子各自坐在椅子上,中间是两盏冒着热气的青花白瓷杯子,杯口冒着热气,他依旧是后背挺直地坐着,睫毛安然,一动不动,耳边是这一声声唱腔。
无端地刺耳。
他蓦然开口,声音冷得结冰,语气平得渗人,“我那姨娘,她死了?”
褚泽忽然发现沙德良这眼神儿不对劲儿,他嘴里调子停了,手也不扣桌子了,半是惊讶问:“你认识那个逃跑的姨太太?”
“何止是认识。”沙德良勾出一个冷笑,心里忽然就想起了那个缠得人要命的风流鬼。
她那双不老实的眼睛,柔软多情的身体,以及一句句的甜言蜜语。
现在那些话一字一句摞起来,随着她柔弱无骨的身段向他倾倒而来。
褚泽一听,这是关系匪浅啊,立刻说:“沙司令派人追呢,不知道追上了没有。”
沙德良起身和褚泽道别。
人不见了,褚泽发现了一点儿不对劲儿,沙德良都不知道沙司令姨太太出墙这事儿,怎么就知道是哪个出的墙呢?一想起他那句“何止是认识”,简直令人意想联翩。
难不成这两个人真有点儿什么关系?褚泽不怎么信。
已经启动的汽车里,沙德良和身侧的徐副官说:“你派人去找找崔秀侬在什么地方。”
副官应是,沙德良这个沙家的大少爷和九太太是什么关系他作为心腹当然是知情人,这事儿一直没人知道怎么就暴露了,他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