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了这么多年想从这梦里醒来,未曾想到越陷越深,或许任何挣脱都是既定的插曲,原来一直沉溺其间从未清醒过。

就像是海里的游鱼,阳光透过蓝色的水泛出奇异的波纹,于它们而言,海水既是束缚,更是赐予它们生命的恩遇。

她不知是该悲哀还是该庆幸,他最艰难的那几年,差点连命都葬送在理想路上的那段光阴,是自己陪他走过的。

后来他权倾朝野大权在握,也是自己亲眼看着他,一步步从一位意气风发的青年,走向那个日影交移的皇座,却又在龙椅旁边的位置上安然坐了下来,这下倒又让天下人都不知该怎么评价他了。

他这个人,真是既纯粹又矛盾,她也不知自己算不算看没看懂他。

“日后你若无事,便可登上铜雀台往远处眺望,目光所及处,皆如见孤。此方一草一木,一花一叶,无不是孤此生披肝沥血而得。如今,孤将这一切留给孤的王后与太子,我自当空身一人赴往九泉。”

“你……别说这样的话。”她拿手背胡乱抹了把眼泪,“我们的账还没算完,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和你追究呢,你怎么能就这么随意说死,当我记性不好么?”

“可否欠着?下辈子孤再慢慢还,到那时你再来找我清算,双倍孤也不介意。”他又笑起来,又和那个二十岁的阿瞒一模一样了。

她看得怔住,瞬间忘了是该摇头还是点头,硬生生又把刚要说好的字吞了回去。

本来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

他们本可以坦诚相待,彼此推心置腹,可惜那些原本的信任和知意被肆意消磨,这一蹉跎便是一生。

“等下辈子,我们切不可再留遗憾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