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虽未入夏,地表光线仍旧较暗,进入寅正之后,东方天际已经微微泛白,又是以灯火通明又狼烟四起的京城为参照物,丁健、何伟这路人马决计不会跑错方向。
单凭这不足八十骑根本无法经陆路逃往关外去投靠皇太鸡,唯一可行之计便是去往天金,从水路奔向辽东沿海,继而上岸寻找附近的清军。
等入冬之后随清军大举入关,再报此仇也不迟,届时定要让小太子与黄得功等人连本带利地还回来,可在京城各处安插大量细作,带大军兵临城下之际,好里应外合,攻破京城。
“站住!”
“贼子休走!”
“龟孙!”
“吃爷爷一箭!”
身后秦兵骑兵发出的大声喝骂实际上起不了任何杀伤作用,前面落荒而逃的京营将士才不会听他们的号令,但自己在心理上会不断害怕,因为追兵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
双方距离尚未拉近,连秦兵射出的箭矢都只能掉到京营的马蹄后面吃灰,可还是吓得他们是心惊胆颤,很多人都是趴在马背上奔逃,生怕从背后被一箭穿心。
求生的本能驱使京营这数十人竭尽所能地向东疾驰,而后面上百追兵则完全是被金银所吸引,做发财梦的对象现在换成了他们。
在西北剿寇,当兵的赚一两银子都得跑百十来里路,就这朝廷还不一定能按时发饷,顶多能混顿饱饭罢了,征战多年侥幸存活下来的老兵,都明白赚钱之难。
如今,眼前就有两个价值万两银子的副将,怎能不让大家激动?
他们的马上还驮着金元宝,一个就价值上百两银子,当官兵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赚钱糊口么?
太子下令出人员等特殊物品外,此战缴获之战利品皆可归缴获者自行处理,这就大大的调动起了平叛官兵们的积极性,众人都有了无穷的干劲。
宰掉一个京营将领身边的亲兵,少说也能从对方身上搜出上百两银子,哪怕上缴一半,自己也能留一半,有了这笔横财,回陕茜老家就能无比舒坦地过一阵做梦般的好日子了。
如果有哪个亲兵要勒马投降,看在一身家当都留下的份上,脱光了跑路,秦兵是不会介意的,为了十两银子,不至于难为人家。否则,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摸尸。
这种事秦兵在剿寇的时候经常干,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穷,朝廷也穷,以至于流寇先抢豪绅百姓的,他们再抢流寇的,想物归原主是不可能的。
太子如此善解人意,之前把欠饷都补上了,提高了大家的月俸,还提前下发了下月的饷银,今番不但开出了悬赏,战利品还可自行处理,三秦父老可是要给自己争口气。
挣钱的路子就在眼前,你自己没本事,抓不到敌人,那事后就别怨天怨地的了,继续吃土受穷,眼巴巴地看着旁人喝酒吃肉吧。
打顺风仗,秦兵比京营更胜一筹,而且要绞杀的这帮人也不是他们的老乡,完全没必要手下留情,但凡不是女眷,便一刀砍了,然后把前胸的布料割下来好去领赏。
对于俘虏,某太子并无多大兴趣,这些人一旦造返,今后有机会便想着重操旧业,押送他们去山栋挖矿也可能有逃跑的,羁押在畿辅地区更是个巨大的隐患。
所以某太子便默许了秦兵的做法,与孙传庭的想法不谋而合,孙少保对俘虏复叛非常担忧,便严令麾下四位总兵,遇敌不得使其脱逃,擒敌不得擅自释放。
结合奖赏条例,暗示秦兵诸将要将京营叛逆斩尽杀绝,不然待秦兵南下剿寇则后患无穷,长脑子的家伙都不会押着敌人去领赏,砍死之后拿前襟回来兑银子多轻松啊。
开出如此之高的赏银,太子想必动了杀心,要对犯上作乱的京营斩草除根,孙传庭也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借夜战之名目,调动麾下人马大开杀戒了。
更何况不将此股叛军消灭干净,畿辅地区便难以得到彻底整肃,对于参与叛乱的一般士卒,杀了便可,而京营的将领们若是能被擒获,便要押赴闹事,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成祖发动靖难,最多算是同室操戈,而京营公开叛乱,乃是大明开朝两百余年性质最为恶劣之事。
不同于外敌入侵,或当年藩州与柠夏之役,京营乃是拱卫天子的禁军,自创建以来便经历大小战阵无数,数次护驾御敌,战绩彪炳,如今竟然倒戈对京城发动偷袭,实属罪该万死之行径。
而畿辅地区非同小可,若是不将熟悉这一带地理与军事情况的京营一网打尽,江山社稷与朝廷安危便时刻会遭受威胁,冬至前夕还会引来东虏铁蹄的肆虐。
领会太子与少保的两道命令的内涵之后,便可以将内容精简为两个字——追杀!
京营不会站在原地让你们砍,只要敢跑,那就一定要穷追不舍,就像虎大威与李国奇所作的一样。
一口气追了将近十里路,虽然还是没有完全撵上,可总算到了弓箭应该能够得着的距离,而且快要天光放亮了,这群兔崽子也在无法借助夜幕掩护脱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