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眼看水面的自己,水面一开始还有起伏,待安静下来,他俊雅的样貌,清晰地浮现在水面,但是,在他眼里被揉碎成一团。

他的手放在耳垂上。

指尖搓揉,从耳垂撕下一道不明显的薄膜,若是京中擅伪术的易容师见着,便会知道,这是上好材质的人。皮。

只有那么一角,从耳垂到耳廓,全被李缙撕下来。

他的耳朵暴露在空气中,少了人。皮的伪装,并非白玉般无暇,而是有一道红色的、丑陋的疤痕,横贯他的耳廓到耳垂。

他伸手搅搅水面,手指如游龙,在水面留下一个字:烬。

世人都只爱“李缙”,“李缙”亦只是个符号,他并没有什么所谓。

只是后来,他知道还有一个人,也是深爱着“李缙”。

他看向海棠色纱帐后的女人,她陷于沉睡,眉头却紧锁着,好像梦到什么不开心的事。

“李缙”是个温润端方,为世人所憧憬的、近乎完美的贵公子,不仅擅四书五经,于风雅一事造诣颇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但是,鲜有人知道,李缙擅笛,就算知道的,也大多数埋骨黄泉。

司以云却知道。

他慢慢走到她身边,眯起眼眸。

她求他吹笛,显然也知道那个李缙,甚至,爱到骨髓里,可以千般万般付出,却因为一个小小的替身,选择离去。

离、去。

这一晚上,压抑在男人心口的,始终只有一句话,便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带着颤音的,“妾身愿自请离去”。

这句话,从第一个字开始,到最后一个字,都让他厌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