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变故太快,上一刻还有说有笑,晴空万里,下一刻就剑拔弩张,阴云密布,以至于玄霜吃了一惊,下意识退后一步。很快才道:“玄女宗一向行事隐秘,不与修真界其他门派来往,你又是个男儿身,竟执掌女修大宗,的确让人不得不疑。”

云景面露苦涩,唇角微微向上一牵,竟有那么一分神似慕千秋,惊得阮星阑的手腕一软,差点掉剑,很快又攥紧了,冷冷道:“说,不说我便杀了你!”

“阮公子,若说可疑,阮公子才是我们当中最为可疑的,难道不是么?”云景竟笑了起来,和颜悦色道,“修真界世人皆知,当年慕仙尊与魔君是何等水火不容,魔君又死在慕仙尊的剑下,便是那生死不容的仇怨。慕仙尊误收魔君的转世之人为徒,本为天命,按理说,大白于天下之后,修无情道的仙尊理所应当清理门户,而昔日在修真界叱咤风云的魔君,定会卷土重来,血洗修真界,诛杀慕仙尊才是。”

他转头望向阮星阑和慕千秋,微笑道:“可是二位相处融洽,师徒之间情谊深厚,互相信任。若说可疑,还是二位更可疑吧,阮公子,你与魔君之间,究竟是何等关系,你至今为止还未曾道明。”

阮星阑听罢,毫不客气道:“慕仙尊乃我师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对我有大恩情,恩重如山,我怎能背信弃义?至于我与魔君之间的关系……夺舍,我夺了他的舍!”

反正也没啥好避讳的了,跟贱人能划清关系,就划清关系。否则日后什么黑锅烂泥屎盆子都往他头上扣,谁受得了啊。

还不如一口咬定自己夺舍了。夺了那贱人的舍,还显得自己牛气冲天的,也算为民除害,大功一件。

“果然如此……”云景的神色立马黯然下来,神色都颇为恍惚,竟连声音都隐晦地颤了起来,“他果然永生永世都回不来了,也是……慕仙尊当年的一剑倾尽全力,自是能让任何人身死道消。我却是连他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阮星阑听罢,觉得云景和魔君之间,肯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遂道:“魔君那种人死了,竟也会有人替他难过?”

“自然。”云景苦笑道,“并非所有人都是天生罪大恶极的。阮公子,你饱读诗书,应该也听过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吧。”

阮星阑摇头:“我只知道,魔君穷凶极恶,坏事做尽,恶事做绝。别跟我提什么有的没的,也别说他儿时的所遭所遇有多么可怜黑暗,在这个世界上,比他可怜的大有人在。倘若每一个身处在黑暗中的人,都要以毁灭世界作为渡己的代价,那么被连累的无辜之人又有何错。救赎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啊,能遇见愿意救赎自己的人,终究只是少数。能遇见救世主,又能紧紧抓住对方的手,更是少之又少。”

不仅是少数,还是天选之子。远的不说,譬如他自己,前世死的那样凄惨,死后还要被永生永世关在此地,再也回不了家。

幸而遇见了慕千秋。此间应有千秋,才不负少年。

慕千秋下意识地偏头望向阮星阑,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察觉到少年的语气有些委屈沉闷,脚下一挪,不动声色地从后面抓住了阮星阑的手。

“虽然不想助长你的志气,但不得不承认,我赞同此话。”玄霜很难得与阮星阑统一战线,沉声道,“无论如何,魔君当初行下的恶,早便在修真界根深蒂固。不管你爱不爱听,我都得说一句,慕仙尊诛杀魔君,简直大快人心!”

这句话阮星阑爱听,他点头道:“何止是大快人心,我若不是晚出生了这些年,我都恨不得捅他几剑。”

云景摇头叹气:“人既已逝,多说无益。那敢问阮公子,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夺得了魔君转世之人的舍?”

“那自然是正道之光,世界中心,锄强扶弱,名垂青史之旷世奇才。”

“虽未听懂,但阮公子生前似乎很厉害。”

阮星阑客气道:“过奖过奖。”

慕千秋瞥他一眼,又不动声色把手抽了回来。

话锋一转,阮星阑又板着脸道:“废话少说!既知我的厉害,那就如实招来!若敢说半字假话,我就把你的手指头,一根根地剁了喂狗!”

云景一看就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面不改色道:“其实说来话长。”

“那你便长话短说。”

“好,我那朋友的确不是人。”云景深吸口气,正色道,“他乃人与魔生下来的孩子,因生父是千年蛟龙,遂继承了父亲的血脉,本体也是龙形。可因生母为普通人族少女,遂导致我这朋友生来就不会说话,性格孤僻,修为低微。还患有怪病。魔君与他的生父同为蛟龙一族,也算是有几分血缘,我这才送他来此,以期魔君救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