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曾经的老大哥,已故大行皇帝刘邦想杀这个背叛自己的小弟,都没能伤到樊哙一根汗毛!
就这超然的身份,恐怕当今天下,就没人敢说樊哙当年‘背刘投吕’,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而促使樊哙抛弃与先皇刘邦多年的感情,转而去为妻子的娘家奔走的关键人物,便是吕雉口中的‘舞阳侯夫人’——吕媭。
被这样一个人莫名其妙的记恨上,身为降将,又没有显赫身份、滔天权势的陈平,确实应该好好盘算一下自己的将来。
但再如何,陈平也不该想出‘郎中令’这么一个在刘盈脸上反复抽耳刮子的方案······
“儿臣以为不妥!”
毫不迟疑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刘盈的面容之上,便挂上了一抹毫不加以掩饰的恼意。
“儿尚未加冠,亦未临朝掌政,于九卿之任免,儿本该以母后之名是从。”
“然郎中令一职,儿实不敢不珍而重之。”
“更何况!”
话说一半,刘盈更是不由一急,望向吕雉的目光中,更是隐隐带上了些许撒娇的意味。
“母后~”
“他陈平,也太目中无人了些!”
以埋怨的口吻道出此语,又轻轻晃了晃吕雉的胳膊,刘盈的面容上,更是挂上了一抹往日专属于先皇七子刘长的蛮横。
“——堂堂郎中令,不思忠君报国,反因自身之安危,避祸避至儿旁?”
“待来日,若宫中有事,儿岂不非但不能仰赖郎中令,反当亲率禁中武卒,驰援以护郎中令周全?”
说着,刘盈也稍敛回撒娇的语调,面容悄然一肃。
“曲逆侯陈平,本乃鲁公之将,因临阵降汉,方为父皇恩封。”
“往日,又可谓无甚功勋,只言于外人曰:出谋,划策。”
“——此一不知忠君、二不精武事,三更不曾知稔战阵,只行阴谋诡计,而立足于朝堂之辈,儿,岂能信之?”
“禁中宿卫之重任,又岂能付于此等小人之手?!!”
气呼呼的道出这番话,刘盈便满含恼怒的低下头,自顾自生起了闷气。
这番话,虽不能说全都是刘盈的真实想法,但与刘盈的真实想法也基本相差无几。
——郎中令,那可是皇帝的御用保镖头子!
这样的职位,最适合后世人口中的‘愚忠之人’担任!
而陈平这样的‘聪明人’,尤其还是聪明过头了的聪明人,是绝对不可以担任郎中令这种对‘忠臣度’有极高要求的职位的!
再者说了,陈平一个理论上的‘元勋功侯’,实际上,走的却是个文臣谋士的路子。
即便汉官多文武双全,但一个更偏向‘谋士’风格的臣子去做郎中令,也还是让刘盈感到心里很不痛快。
——要说即聪明、又能打,都不说全天下,单就长安朝堂百余位元勋功侯,比陈平优秀的人选,就不下起码五指之数!
如果想要一个同时满足聪明、能打这两个要求的郎中令,那刘盈完全可以考虑张苍、虫达这样的大手子。
再不济,也有的是一些声名不显,却能力出众的人选。
如刚上任不久的淮阳守申屠嘉、汉中守田叔之类。
反正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都不能是陈平!”
满是烦闷的低吼一声,刘盈更是气得将上半身别向一旁。
“也不怕母后恼怒,今日,儿便任性一回!”
“——郎中令,非吕氏不可任之!”
“纵非吕氏,亦绝不可使陈平为郎中令!!!”
见刘盈前所未有的耍起了无赖,吕雉出乎意料之余,望向刘盈的目光中,却依旧是慢慢的宠爱。
笑着在刘盈身上盯了好一会儿,吕雉才笑着摇了摇头,将侧背对自己生着闷气的儿子,又轻轻拉到了身旁。
“以陈平为郎中令,盈儿可是觉得,外姓不可信?”
却见刘盈闻言,只下意识一点头,又迟疑的稍一摇头。
“然,亦不尽然。”
决然道出此语,刘盈望向吕雉的目光,也是愈发诚恳了起来。
“母后。”
“以舅父为郎中令,其一者,乃酬谢吕氏往昔,于儿、于母后之襄助;”
“其二,亦乃儿忧心于未央宫······”
说着,刘盈的语调,便稍稍一沉。
“母后有所不知。”
“自太祖高皇帝大行,母后又移居长乐,独留儿于未央宫时起,未央宫司马门、作室门之禁卫,便早已今时不同往日。”
“未央宫中更有传闻:凡吕氏为宫门尉,则出入未央宫,便不过黄金二两、美酒二斗之事。”
“偏此二门,皆由吕氏子侄为宫门尉,儿欲警醒于彼,又恐寒诸吕之心······”
说到‘伤心处’,刘盈不忘委屈的低下头,语调中,更是带上了慢慢的自责。
“父皇大行,独留儿承此宗庙、社稷之重,幸得母后在,方使儿未自乱阵脚。”
“只禁中之宿,终乃事涉社稷安稳之重······”
话说一半,没等刘盈继续说下去,就见吕雉神情陡然一冷。
“来人!”
“召司马门尉吕则、作室门尉吕禄入宫!!!”
眨眼的功夫,原本被温暖尽数塞满的长信殿,便在吕雉这一声冷斥声中,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
就连刘盈,都被老娘那似死人般冰冷的目光,吓得稍愣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