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刘盈抬起头涕泗横流的面庞,又见刘邦满是温和的一笑,用手捧着刘盈的脸颊,替刘盈稍拭去脸上的眼泪鼻涕。
“年十四,便是丈夫。”
“即是丈夫,又是朕之亲子,社稷之储君,便不当以此面目示人。”
“要稳重,要处变不惊,要端起架子······”
“储君的架子······”
“天子的架子·········”
用只有刘盈和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轻声道出这几声‘指点’,刘邦便满是感怀的稍叹口气,旋即侧过身。
再次伸出手,替刘盈调整一番腰间佩剑的位置,才见刘邦轻笑着抬起头。
“甚好!”
“甚是雄武,颇得朕姿!”
神情满是笃定的道出一语,待刘盈破涕一笑,刘邦便不着痕迹的稍侧过身。
虽然目光依旧注视着刘盈那张遍布泪痕的面容,但老天子接下来的话,明显是说给殿内的朝臣百官听。
“赤霄剑,乃朕昔微末之时,于砀山释丰沛劳役,夜醉酒而路遇白蛇之时,斩蛇之所用!”
“此剑,乃朕得天命,而伐暴秦、得天允,而立汉社稷之国器!”
语调满是庄严的道出此语,便见刘邦淡笑着低下头,拍了拍刘盈的耳侧。
“如此国器,确如太子所言:唯天子,可承其重!”
言罢,刘邦便回过身,望向殿内朝臣百官的方向,负手一笑。
“然初春之时,朕因代赵之恶寒而染疾,今更陈豨贼子尚未授首,便不得以先行折返,而于长安歇养。”
“即是歇养,朕便无弃代、赵战事于不顾,又于长安厘治国政之理。”
说着,刘邦便将锐利的目光,次序撒向殿内的朝臣百官,似是想要将这百十号人的心思看透!
如此环顾一周,才见刘邦又突而一笑,再度回身望向刘盈。
“故朕意:太子,仍当暂负监国之任······”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顿时齐齐一皱眉,就连刘邦身前,正垂泪而笑着的刘盈,也是不由面色一愣。
太子······
继续监国?
这······
“陛下此举,究竟何意?”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殿内百十位朝臣百官的脑海中,都涌现出了这个疑问。
按理来说,天子刘邦因‘圣躬抱恙’,以‘回京调养’为由丢下代、赵战事,先回长安,确实没有拖着病体,在长安处理朝政的道理。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就算是过去,在活蹦乱跳的健康状态下,天子刘邦对于朝中政务,也基本都是一副甩手掌柜的姿态!
至于其原因,倒也不是因为刘邦昏聩,整日沉迷享乐,‘君王不早朝’。
这一来,无论是汉立前的楚汉争霸时期,亦或是汉立后的过去这几年,天子刘邦基本都是引军在外;长安朝堂大小事务,一直都是丞相萧何在处理。
二来,就算是在刘邦没有在外征讨,留于长安的那些时日,对于朝中大小事务,刘邦也很少过问。
曾几何时,也不乏有几个‘聪明人’,曾试图绕过丞相萧何,直接就政务请示天子,试图得到刘邦的信任。
但在刘邦烦躁的扔下一句‘滚去找萧何’之后,如今的朝堂,已经很少有那种自作聪明的‘幸妄之臣’出现了······
实际上,这么多年下来,朝堂有司部门,也基本都习惯了‘万事先请示萧何,而非入宫面圣’的运作模式。
在这个前提下,本就很少过问朝政的甩手掌柜刘邦,特地提出‘朕要休息,继续由太子处理朝政’······
“莫非陛下,亦同家上般,于萧相心生不满?”
一时间,殿内众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了西席朝臣班列,紧紧跪坐于御阶下数步的丞相萧何身上。
见此,刘邦也是意味深长的笑着侧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