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冷柄国的问题,冯啸辰知道自己必须重新祭出挡箭牌了,那就是他那位无所不能的爷爷。他向几位领导笑了笑,说道:“冷厂长猜对了,我父母都不算是工业口的,不过我爷爷倒是做了一辈子的工业,我多少受了一点他的熏陶吧。”
“是吗,你爷爷是哪个单位的,干什么工作?”孟凡泽问道。
“他原来是南江省冶金厅的,早年在德国克虏伯也工作过。抗战胜利之后,他从德国回来,在国府的资源委员会工作过一段时间。全国解放之前,他拒绝了去台岛的机会,留在了大陆。”冯啸辰说道。
“你姓冯,那你爷爷是冯……”常根林与孟凡泽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脱口而出道:“你爷爷不会就是冯维仁老先生吧?”
“正是。”冯啸辰道,接着又问道:“怎么,常总工也认识我爷爷吗?”
“打过交道,打过交道。”常根林带着回忆的表情说道,“那还是50年代的事情了,冯老在冶金机械方面是难得的权威,我曾经向他请教过不少问题。对了,我记得孟部长也接见过他,对他的评价很高呢。”
“不是接见,而是向他讨教过。”孟凡泽纠正着常根林的话,说道:“那是很早的事情了,一五计划的时候,搞156项,冯老给我们当过技术顾问,我也算是冯老的学生呢。”
“是吗?我没听爷爷说起过,原来他还有幸和孟部长、常总工一起工作过。”冯啸辰带着谦虚的表情说道。部长自称是自己爷爷的学生,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才好。说自己无比荣幸吧,相当于认同了学生这个说法,未免对部长有所不敬。如果说爷爷没资格当部长的学生,这话又轮不到他说,哪有替自家爷爷客套的?
冯啸辰当然也清楚,常根林也罢,孟凡泽也罢,自称是冯维仁的学生,只是一种姿态而已,相当于古圣先贤尊称哪个卖菜老头为“一字师”。这种自谦对于被称为老师的人并没有什么意义,却能够让人觉得甘心当学生的这些圣贤变得更加圣贤了。回头想想,中华五千年历史上的“一字师”出现过多少回,谁记得这些“师”长什么样子,千古传颂的,不都是那些“品行高洁”的所谓学生吗?
解放之初,新中国的工程技术人员奇缺,像冯维仁这种技术牛人是颇受欢迎的,各种建设项目都会请他们去提供技术支持,而参与过这些项目建设的官员也都可以谦虚地称自己是这些老专家的学生。孟凡泽今天说冯维仁是他的老师,明天也可以说张维礼、李维义之类的专家是他的老师。认老师这种事情,和身上长虱子没啥区别,都是多点少点无所谓的。
……呃,好像自己又对爷爷不敬了,冯啸辰无奈地想到。
接下来,孟凡泽自然要问问冯维仁的现状,在得知冯维仁已经去世之后,又做出沉痛的样子,缅怀了一番他的功绩,这才把话题又扯回到冯啸辰的身上。
“原来你就是冯老的孙子,难怪功底如此扎实。”孟凡泽道,“看起来,我没有看错人,果然是将门出虎子,名师出高徒啊。”
“哈哈,孟部长慧眼识珠,这在咱们系统里是出了名的。被孟部长称赞过的人才,现在哪个不是响当当,能够独当一面的。”冷柄国不失时机地附和了一句。
“孟部长和冷厂长都过奖了。”冯啸辰连忙说道。
说话间,大家都已经把早饭吃完了,冯啸辰也喝了两碗小米粥,从昨晚到今晨的那种饥饿感总算是消除了。冷柄国叫来服务员收拾碗筷,自己则带着孟凡泽、常根林、冯啸辰一行前往办公室。那间办公室原本是属于采购站主任吴锡民的,冷柄国来了,就鸠占鹊巢,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办公室,吴锡民只能沦为一个在一旁端茶倒水的小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