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自此便在荣国府住了下来,每日与姊妹们一道读书做针线,倒也颇为乐业,除了每日思念家中老父之外倒也无甚挂怀之事。
展眼便到了十二月十二,李纨守孝满二十七个月,正式出孝除服,摆了宴席,又捐了香油钱,请了外头的高僧给贾珠做了七七四十九天法事。
好容易忙完,李纨便病了,原来因这几日劳碌了,一早上起来身上便不爽快起来,早膳也没用,没半日,连精神头也不好了。
次日清晨起来便觉身体发重,头疼目胀,四肢火热;先时还扎挣的住,次后挨不住,只要睡,慌得茯苓等人忙忙派人去请了太医来看视,言道是操劳太过,染了风寒,需得静心调养一段时日。
茯苓几人听了太医的话便如得了圣旨一般,万事不让李纨操心,让她躺在床上安心静养。
李纨苦笑不已,这具身体今年才十九岁,十六岁便生子,她穿来之前又心思郁结大病一场,着实亏了底子,幸而她素日注意保养,这一年多才渐渐调养过来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回
好在此番只是小风寒,李纨素日又细心保养,饮食也有限,倒无大碍,吃两剂药疏散了便好了些,只是还有些头疼,便只在屋内将养。
这日,王夫人一早就打发人来接了贾兰过去,小孩子家体弱,李纨也怕过了病气给他,这两天都是将贾兰送去王夫人处。
一时吃了药,梳洗了一番,因不出门,也没有如何妆饰,头发松松挽了一个慵妆髻,拿一根白玉簪别住,只穿了家常的藕荷色交领小袄,湖蓝缎子撒花的对襟褙子,系了一条象牙白棉绫裙。
收拾妥当,吃了早饭,忽有平儿捧了个填漆小匣子来,对李纨笑道:“这是西洋贴头疼的膏子药,叫做‘依弗哪’,是番邦那边的,名儿虽然有些怪,效验却极好,我们奶奶常用的,听说奶□□疼,我们奶奶便打发了我给奶奶送来,我们奶奶原要亲自来探望的,偏年下事多,又有好几家的红白喜事,实在不得空,让我跟奶奶告个罪。”
李纨命茯苓接了,对平儿笑道:“劳烦她想着,替我谢谢你们奶奶。”又叫平儿坐下吃茶,平儿笑道:“多谢奶奶好意,只是那边还有事等着呢,府里又要发放年例,这会子实在不得空,等下次得了闲再来讨奶奶的好茶吃。”
半年前安儿因病挪了出去,不久便没了,喜儿满了十八岁,也求了凤姐恩典放出去配人了。
如今凤姐身边只乐儿和平儿两个大丫头,其中以平儿最受倚重,她行事妥帖,又向来小心谨慎,已是凤姐的左膀右臂,每当凤姐事务繁忙时,府里倒有三成事情由她做主处理。
李纨也知道里头的事,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好强留,当即笑道:“既如此我也不虚留你了,改日得了空再来坐坐。”
平儿答应着去了。
这厢茯苓拿了剪刀,剪了半节膏药下来;又让夏竹去找了一块红缎子角儿,铰了两块指顶大的圆式,将那药在火炉上烤和了,用簪挺摊上。
梅香帮李纨贴在两太阳上,又拿着一面靶儿镜子照给她看,笑道:“奶奶贴上这个倒俏皮了。”
李纨看了也觉有趣,轻轻按了按太阳,只觉头目清凉,似乎
没先前那么疼了,不禁笑道:“果然好些了,这劳什子倒有些意思。”
茯苓将下剩的膏药收了起来,笑道:“往日咱们都瞧不上番邦那边,其实细说起来那些蛮夷倒也有些好东西,像这些西洋药,西洋玻璃器皿,还有那些哆罗呢,金银丝缎,可都是有钱也没处买的。”
李纨闻言微微一笑,心道这些算什么,真正的好东西还没有出世呢,谁又能想到如今世人眼中的番邦蛮夷日后会屹立世界之巅呢。
说笑了一回,便有婆子传话叫去领年例与新衣,众人闻言都喜上眉梢,梅香便带着人去了,不多时便捧了衣裳首饰和银子回来。
李纨依旧二十两月例银子,两身大毛衣裳,一套赤金点翠头面,一件素色羽缎斗篷。丫头们都是一套衣裳,两件簪环首饰。
李纨略看了看便命收起来了。
如今天气极冷,李纨身上不爽快,越发懒怠动了,便叫茯苓去书房找了本游记出来,斜倚在薰笼上,腿上搭了条石青色织金小洋毯,看的津津有味。
才看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见夏竹进来回话:“奶奶,林姑娘来了。
李纨闻言一喜,忙道:“快请进来。”
不多时丫头打起帘子,便见黛玉带着已经改名叫紫鹃的鹦哥进来,笑道:“嫂子今日可大安了?”
李纨搁下书卷含笑让座,道:“多谢妹妹记挂,已经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