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沉的床间,颜怀隐只看完了这几个字,就闭了闭眼。他沉沉地呼吸了几下,将握着信纸的手稳住,才有勇气继续往下看去。
江敛给他写信从不嫌麻烦,都是用的最平常的话,像是他拥着他,絮絮地将这些话讲给他听。
这封信好长。
吾妻阿颜亲启:
至爱吾妻,见字如面。我走得匆忙,让连轻温了热汤,你醒后千万记得喝,且勿放凉再喝,不然会胃疼。
卿卿阿颜,刘卿云来信,说虎符在他手里,要你去拿。前方是龙潭虎穴,我怎舍你去跳,故隐瞒你这一次,先去一试。
此番去应当不易,若我能拿着虎符活着回来,再来找你请罪,任你打骂出气,只求我妻千万莫不理我。但我想你该生气的,因而不理我也无妨,你若不理我一日,我便哄你一日,若不理我一年,我便哄你一年。若你不气了,就对我笑一笑罢,我爱看你笑。
若我不能活,也尽量将虎符送出城。
阿颜阿颜,我离得远,碰不到你,你看到这里莫哭。我生前是一浮萍,本不惧死,却未料有一日能真得你垂怜,于是生万千牵挂,也生万千愁绪。
此番一走,只心中挂念我妻身弱,我若不在,天冷该如何?天热又该如何?会不会好好吃饭?又能否睡个好觉?
我在你身旁时总是担心,想寻个四季温和不变之地,将你放进去,让风雨淋不到你。我什么都不做,就守在你门前,你一抬头,就能看见我。
生时如此,死后亦不可能安心放下。阿颜吾妻,怜你惜你,万般不舍。
你从前困于梦魇,我抱着你睡时,你总好些。你或许不知,前几日夜里醒来,发觉你睡到了一旁,没在我怀里,我便想将你拥回。可我手刚放到你腰上,还未用力,你就自己翻回了我怀中,搂紧了我。
那夜窗外树影婆娑,月光极清,我在那刻如遭雷击,心神俱震。我见你触你柔软,如见五岳压我身心魂魄,遂挣扎不得,自甘沉沦,如获至宝。
吾妻卿卿,下笔至此,还有千言万语,踌躇不敢言。想抱你,想亲你,想听你说话,亦想说话给你听。清风明月常在,若我不回,想常常有清风绕你发,带我残魂来见你。
阿颜,此时你正睡在我身旁,我刚亲了亲你。若你看到这里,权当我再一次亲了亲你。
等我回来,那时想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