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她是个利落的,原来病中一样的多思多想。”杨佩珊叹气,转过脸来对着来请安的众人又道,“既然进了宫,大家就要齐心协力才是。周贵人尚且在病中,别说平时为人没什么不妥,就是有些小龃龉,现在也应该体谅……”

没有点名洪贵人,但洪贵人还是有些讪讪地。

虽然说这是个风寒也能要命的年代,但那样的情况大多是针对看不起病的贫民的,宫里的嫔妃一病不起的,云苓之前还真是没见过。因此,吴淑妃说的“周贵人绣花时手抖”和姚黄说的“周贵人不能给娘娘请安,都急哭了”,云苓都只当她们是在用夸张的表达方式。毕竟,在宫里,把两三分的情感说成是七八分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所以到了四月,万寿节大宴,云苓过了年后第一次看到周贵人,是真的大吃了一惊。

周贵人的体型在生病之前就算纤细型的,可如今却有些肿了——并不是丰腴了,云苓亲眼看到她手腕上被镯子压出来的印子半天都没有弹回去。而且,云苓记得她的一双眼睛生得尤其好看,灵动有神,看向别人时好像有一汪水在其中盈盈流动。可现在,云苓就坐在她的斜对面,只觉得周贵人这场病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好利索啊?怎么眼神看起来这么木呆呆的呢?

像是为了和她形成鲜明对比似的,自从今年过年之后,贤德妃的气色却一日好过一日,开春之后,云苓偶尔看向贤德妃的脸,简直怀疑她的脸上能开出一朵桃花来。要不说踩一捧一虽然老套,但是有用呢,至少云苓就发现司徒晖往贤德妃的方向看了好几眼了。

因为这阵子司徒晖往永寿宫去得勤,后宫中挺多容华和美人都向贤德妃学习,开始熏浓香了。于是这种大型宴会对云苓这种嗅觉灵敏的人就特别不友好。要不是和贤德妃的关系一直都淡淡的,云苓简直都要忍不住要劝她,“春天了,行行好吧,该熏淡香了”。

万寿节之后,周贵人倒是恢复了往坤宁宫三不五时的请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云苓的心理作用,总觉得她的精神比原先短了好些。

进了五月,云苓就听说周贵人咳血了,当时心里就是一跳。云苓虽然不像土生土长的大梁人一样,认为呕血约等于快死了,但也认为周贵人这次的病不太妙。

果然,太医给周贵人诊脉之后,说周贵人是“五脏皆衰”。这种脏腑衰竭的病,别说以大梁的医术条件,就是放到后世,同样是不好治的。一时之间,别说杨佩珊这个后宫之主,就连贤德妃这种和周贵人入宫后没多久就开始掐的,都往周贵人那里送去了药材。

“我是真的没想到,陛下这些嫔妃,最先不好的是她。”杨佩珊和云苓说起周贵人来,还有几分感慨,“我还以为她会和贤德妃继续作对,连看着她们的人都不敢放松呢。”

云苓也一时间有了“生死无常”的感慨,叹气道,“说起来,除了最开始从贤德妃那里挖了一批人走,她也没什么对不起贤德妃的地方。当时贤德妃家里那个情况,武勋人家本来就不可能人人都服的。”

杨佩珊见鬼似的瞥了她一眼,轻嗤了一声,“想什么呢?都已经拉着一半儿的人走了,她能对贤德妃什么也不做?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去年在柳贵人和甄太贵人之间牵线的就是她。不然柳贵人怎么知道的贤德妃会往永寿宫搬,提前把人安排到永寿宫去?”

云苓吃了一惊,她一直以甄太贵人那边是柳贵人自己联系上的,毕竟柳贵人家里也算是小勋贵。听了杨佩珊的解释,才知道小勋贵人家和甄家一向是联系不上的,周贵人家里比柳贵人家里的爵位稍微高一点,以前甄家还没抄家的时候,和甄家还有些关系——嗯,就是周家逢年过节要往甄家送礼的关系。毕竟甄家也是一方豪强,不是谁家的礼车都能送到甄家家主面前的。

乍然听了这么个意料之外的消息,云苓瞪大眼睛,“这件事贤德妃知道吗?”

杨佩珊摇头,“不好说,当时她说是什么都没查出来,才来找我这个后宫之主帮着把永寿宫的人过一遍的,但我觉得,她是没查到证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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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杨佩珊和云苓说得正热闹,还不知道,永寿宫里,她们谈论的那个人正努力地用帕子捂着嘴,“咳咳……”

抱琴上前接过贤德妃的帕子,见上面又多了点点红梅,眼圈儿也红了,“娘娘,咱们请个太医吧……”

经过了刚才的那一通咳嗽,贤德妃的脸色依然是红润的,只是配上她唇边的那一抹血色,这过于健康的脸色就怎么看怎么诡异了起来。听了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丫鬟的话,贤德妃摆了摆手,“现在还不行。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不成啦,唉,只是耽误了你。”抱琴从她入宫开始就一直在她的身边伺候,如果她是寿终正寝,抱琴没准还能求个恩典放出宫去,可如今明显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