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宫中打听“邻居”的生活状态不犯忌讳,但也很少有人在这样的场合里不管不顾地说出来。或许这个宫女的本意是想说贤德妃也算不得什么“才女”,是练了一个月才有现在的水平,但除夕想要博得司徒晖注意的妃子提前练习一下并不算过分,其实这件事里最难得的还是元春能提前摸到司徒晖喜欢热闹景象的脉,不然就会像那几个美人一样,提前准备了也没起到作用,甚至有几分弄巧成拙。
抱着这样的想法,云苓对贤德妃还是挺佩服的,所以并没有多理会这些事情的意思,见司徒晖和杨佩珊已经走远了,微微笑道,“一会儿天晚了就更要冷了,我是个不耐寒的,就先走了。”
在一片“姐姐慢走”的背景音中,云苓走出了举办年宴的交泰殿。从门槛上方迈过步子的时候,云苓还能听见贤德妃的贴身宫女的声音,“娘娘最近忽然喜欢上了年画,好在永寿宫宽敞的地方多,娘娘平时住的地方也够亮堂,不然可伤眼……”
大梁所谓的“年画”可不是像后世一元钱一张的,两个胖娃娃穿着红色的肚兜,怀里抱个大鲤鱼的那种。认真算起来,这时候的年画算工笔画的一种,以笔法细腻,构图精巧著称。工笔画的许多颜料都是稀有矿石研磨而成的,年画比别的种类颜色都要鲜艳、丰富,画一幅画耗费的物力更多,所以还真不是小户人家能玩儿得起的。
不过这个宫女的重点大概不在前半句,而在贤德妃住的地方采光好上面。讲道理,永寿宫的采光和别的宫殿相比应该是差不多的,所以这个宫女针对的不是别的一宫主位,而是周贵人这个住不到主殿里面的人——主殿比厢房采光好,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云苓上了肩舆之后觉得刮过来的风都大了一些,也没有留神听后面的人继续打嘴仗了。
这个季节晚上走夜路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肩舆不挡风,太晚了是真的冷。所以云苓走后没多长时间,原本一句话恨不得转十八个弯儿的这些人就散了。周贵人毕竟位份不如贤德妃,被永寿宫的宫女怼得节节败退,直到跟着淑妃回了住的地方,依然不太自在。
她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淑妃虽然也不太喜欢贤德妃,但也不得不劝两句,无非是一些“大过年的,皇上又喜欢热闹,你不要脾气太大了”一类的。
周贵人委屈死了,司徒晖登基以来,一直都是以节俭的形象示人的,年前她家里来人探亲的时候还说起过,东南沿海的军队后勤有些困难,因为军饷从哪个省份出,朝堂上已经掐了好几架了。周贵人原本以为司徒晖今年过年也会强调一下嫔妃们要给宫外的女眷们做表率,不得奢侈享受一类的,颂圣的诗词都写好了,过年时打扮得也不算鲜亮,谁想到司徒晖根本就没提前线的事情,贤德妃那幅画送上去的时候,她都想看笑话了,结果皇上居然赏了她!
周贵人都知道朝堂上因为军饷打了好几场嘴皮子官司,亲爹就是中书省的吴淑妃怎么会不知道?事实上,参加年宴之前的想法和周贵人差不多,不过是比周贵人沉得住气,没有在年宴上露出什么来而已。见周贵人还是一副愤愤的样子,淑妃有些无奈,“皇上正想热热闹闹地过个年,咱们就应该高高兴兴才是。你身边的宫女和太监一年到头也是辛苦,我看翠衣很体贴你,察言观色上也来得,你是不是还没赏呢?”
翠衣就是刚才和贤德妃的贴身宫女互相阴阳怪气的那位。
事实上,之前因为猜测皇上可能会在今年过年的时候搞廉洁教育,淑妃身边的宫人今年过年时得到的红封也不多,往年那样一个人拿三五个的情况是没有的。年宴上看到了皇上的态度,她们这些靠着圣宠吃饭的嫔妃就要把态度调整过来才是。
周贵人的心情依然不太好,说出口的话里就带了刺,“若论察言观色,咱们谁能有那位做得好?不愧是坤宁宫女史出身!我看,就算咱们后宫里的主子们要赏人,那位也应该排第一个才是。”
话说到这里,淑妃就拍了拍周贵人的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周贵人顿了一下,也反应了过来,自悔失言,在淑妃这里待了一小会儿就回了自己的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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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苓还不知道周贵人话里话外就快地图炮到自己身上了,她现在正窝在屋里用大红色的纸剪窗花。今年过年之前,钟粹宫中太监和宫女的赏倒没有缩水,不过大家都不太敢放肆,如今看到了司徒晖的态度,想来他们也能放下心来。
云苓吹了吹手中剪好的窗花,将上面的碎纸吹到一边去,挑了几张剪得最好的递给玉燕,“送到赵贵人和肖容华那里去吧,之前她们可担心了好一阵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