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义?”司徒晖收到事情的调查报告时没有抬头,接过奏章和信纸就接过来低头翻了翻,因此也没有人看到他眼睛里的诧异。
李存义就是李修容同父同母嫡亲的哥哥,如今这位李家家主的嫡长子,按照血缘来说是司徒晖的亲表弟。被司徒晖派去调查这件事的官员也有些惴惴,但作为司徒晖的心腹,不对司徒晖隐瞒事情的真相是基本素养,于是虽然明知道今年过年的时候司徒晖往李家赐过东西,李修容如今在后宫中也还算得宠,但这位大人还是开口了,“李家近几年的花费越来越大,但田产几乎都在北边,这几年旱涝不定,田庄上的收入只够勉强维持生活,铺子也连年亏损……”然后就铤而走险了呗。
嗯,其实把李家干得这件事称为“铤而走险”并不准确,因为如果司徒晖没有从江南调军饷,李家这次干的事情一点也不“险”:前面说过了,这几年北方的气候不好,尤其京城附近,又是时疫又是秋收时连日下雨的,米价节节攀升。李家当然不会蠢到把江南官仓里的粮食倒卖到京城里来——这样一来,光是路费上的支出可就太大了。但,卖粮食的地方只要在黄河以北遭灾的地方,哪里不能卖出高价?
最讽刺的是,李家高价卖出去的那些粮食,原本都是义仓和常平仓里的,正是为了抑制民间有人哄抬米价。
司徒晖揉了揉额头,李太妃临薨逝之前,特意告诉他不要再给舅家官位,司徒晖这些年也做到了。但他没想到即便没有他的加恩李家也能自己做出一番“大事”来。这次如果不是出京筹措军粮的官员头脑还算灵活,把原本用来给官员们发俸禄的太仓里的米和军仓里的粮食一起往南边战场上运过去,万一南边真的炸了营,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江南的那些官员,司徒晖冷笑,反正几个月没有太仓里的米也饿不死,现在不是还有力气上折子自辩呢嘛?
不止官员们有力气上折自辩,就连后宫之中,听说今年战场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都直冒冷汗。云苓听说事情牵扯到户部之后还担心了一阵子,不过后来弟妹进宫探亲的时候主动提起了这件事,说去年户部派出往江南巡查的是另一个官员,今年大概率官帽子要保不住,苗云峰那里倒是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云苓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说是没什么直接关系,但皇上迁怒起来可是不管这些的。别说是户部从上到下被喷得体无完肤,就连负责对百官上弹劾奏章的御史台,这次都被司徒晖拎出来说了一顿。
御史台众位大人:“……”无语。这事儿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吗?没错,御史台是有纠察百官的责任,但一般大家盯着的都是在朝堂上有实职的大人们,散官和勋贵们那都得是闹得不像样了,才能收到来自御史台百忙之中分出的一点注意,收到一本弹劾的奏章。像李家家主这种的文散官,御史台的御史们又没疯了,谁会没事看着他啊?你弹劾他欺男霸女,难道皇上还能把亲舅舅头上唯一的一顶官帽子撤下来?李存义同理啊,何况李存义现在还不是官儿呢,御史台的大人们里面或许有人耿直,但没有傻子,平白给自己树敌干嘛?
不管御史台的大人们怎么想,对着司徒晖那张几乎要变成喷火恐龙的脸,该闭嘴还是要闭嘴的。
云苓这几天往钟粹宫外跑的次数都少了: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四处闲逛的人,现在出门还有碰到司徒晖的风险,当然是能在屋里宅多久就在屋里宅多久。钟粹宫现在动物植物都齐全了,盆景有花房,高一点的树木有门口的桃树,不缺景色,还是在屋里待着吧。
大概是司徒晖生气起来太吓人,宫中的新人旧人们这次难得的整齐划一,全都缩了。这样的情况下,当云苓听玉柳说李修容往乾清宫的方向去了,就难免为她默哀两秒了。
要说李修容这次真的是无妄之灾,可有什么办法呢?看着那些缩在自己宫里不出来的人,李修容简直羡慕极了,可这件事中,她还真没办法不出来表态。毕竟,李家的这位家主在官场上蠢归蠢,但李修容小的时候在家里是真的受宠,不然也不能养成她略有些跋扈的性子。现在让她眼睁睁地看着家里出事,李修容觉得她做不到。
听说李修容身着素衣、卸掉钗环跪在乾清宫门前请罪,司徒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于是就有小太监从里面出来劝说李修容回去。没想到李修容的态度坚决,只说求见司徒晖。
司徒晖这几天心情不好,当然不可能是李修容说一句求见就能见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1:其实我觉得可以不用标注,不过以防万一吧,竹林七贤里的嵇康就喜欢打铁……感谢在2021-10-09?23:58:06~2021-10-10?23:5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