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过年真的是一件大事,几乎是从进了腊月就开始准备。而李太妃之前将近三十年在宫中都是小透明,如今虽然是皇帝亲妈了,但在涉及到年节的时候难免有些迷信,于是就示意身边伺候的人不准说她过年时病了的事。

何况,现煎的药虽然药效好,但味道是真的让人从心底里就反感。单单是苦还算味道好的,有的方子熬出来甚至还带着点腥臭。相比之下,用蜂蜜搓成的丸药虽然味道也不怎么好,但也算能入口了。李太妃上了年纪,这几年尤其爱吃甜的,对于现熬出来的药汤是能不喝就不喝,有了能用丸药代替汤药的机会,李太妃当然不会主动要求去喝难喝的药。

太医原本放在下巴上的手不小心就带了两根自己的胡子下来,杨佩珊见他紧皱着眉头,不由得心下微沉,看来这次太妃的病情不轻,少不得告诉司徒晖一声了。一边在心里盘算,杨佩珊问道,“如何?”

“太妃娘娘这是年轻的时候就寒气入体,亏了底子,年前大概是着了凉,身体中原本被寒气所伤的肺腑上的旧病一齐爆发出来,怕是难治。”太医叹气,要是早半个月找他过来,他或许还能用药给太妃的身体好好调养一番。可前段时间太妃吃的成药丸子只能缓解着凉引起的表面症状,更深一层的脏腑上的旧疾并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拖到现在,只能用人参、灵芝一类的药作为引子,慢慢养着,至于重药,他是不敢下了。

杨佩珊听了这话就知道不好,但凡太医用上“拖”字诀,那么太妃这病想好大概就难了,至多能多几个太医轮换照看,使病情不至于恶化而已。杨佩珊见李太妃还在床上躺着,额头烧得滚烫,不由得在心里暗自责怪跟着李太妃的宫女,怎么太妃说不请太医,这些人还真就一句话都没透出去,要是早喊太医过来,何至于此!

平时跟着太妃的宫女也知道,虽然当初不叫太医的话是太妃自己说的,但若是太妃这次不好了,她们这群人怕是就只有跟着殉葬,成全一个“忠仆”的名声了。于是接下来对太医说的注意事项记下得那叫一个认真,生怕有点不周到的地方。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若是现在就把太妃的宫女罚了,这慈宁宫没了干活的人,也不像个样子。于是杨佩珊只是对着太妃的贴身宫女嘱咐了两句“太妃若是再有什么情况,务必禀告给本宫”一类的,就出了内室的门。

站在门外的嫔妃们早就听见了屋里的说话声音,云苓尚且不觉得如何,吴淑妃和贤德妃倒是失望得紧。原本,去年她们就是元宵前后省亲的,当时皇上并没有说这省亲是不是每年都能有的常例。今年过年前后事情多了些,拖到现在都没个准信儿,本来她们还打算等到司徒晖往她们那里去的时候撒个娇儿,今年继续回家看看呢,没想到太妃在这个时候病了。作为司徒晖后宫里稍微有点地位的妃子,侍疾是免不了的,别说回家省亲了,怕是接下来这段时间都要三不五时来慈宁宫报道。

果然,一行人跟着杨佩珊从太妃平时起居的正殿里出来,就听杨佩珊道,“太妃病了,咱们做小辈的虽说不能以身相代,但总要尽一尽孝心才是。只是太妃这里也容不下太多人一起过来,大家随我往承乾宫去,商量一下怎么排侍疾的顺序吧。”

众人当然没什么好说的,就连大梁话还说不太利索的温修媛,这会儿都是安静的点头,全凭杨佩珊做主的意思。

最后定下的“值班表”是杨佩珊作为皇后,侍疾的时候和司徒晖一起。剩下的人侍疾的时候是一个妃位带着一个嫔位,为的是分出主次,这样如果太妃的病情有什么变化,也好有个做决定的人。

和云苓被分到一组的是冯修容,两人在府里时来往虽然不多,但总归还算是熟人,在太妃的床前侍奉得还算默契。偶尔太妃睡下了,两人在偏殿时还能聊几句。

说是侍疾,其实太妃身边的宫女真的不是一般的尽心,云苓和冯修容不过是等太妃醒了递个茶杯,或者是等太妃睡了掖一掖被角而已。

大概人病了就是会比平时脆弱吧,云苓偶尔听到过两次李太妃说梦话,大概是“晖儿还小,不是有意冲撞兄长,皇上饶过他这一次吧”一类的。不知道别的妃子有没有听见李太妃的梦话,但云苓在侍疾的时候碰到过两次司徒晖,见他脸上黑得似乎能滴下墨来,就猜他大概也是听到了。

云苓入宫做女史的时候杨佩珊都已经嫁给司徒晖好几年了,李太妃偶尔说梦话时指向的事件显然应该是司徒晖小时候的事,云苓虽然心中猜到了七八分,但总归无意探寻这些陈年旧事,尤其是在司徒晖的心情明显不怎么样的情况下。于是这几天只管专心照顾李太妃,偶尔去给皇太后请安,也不提李太妃说梦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