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这个队伍已经出了京城,正准备埋锅做饭,云苓也把车上的帘子微微挑起来,粗使太监们已经快要搭好他们这支队伍今晚睡觉的地方,她正要下车,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议论之声。

随侍的人多了就是这点不好。不过,这些在御前伺候的人,即便遇到事儿了也不该如此失态才是。现在天还没黑,云苓站在车辕上,比地上的人视线还远些,于是忍不住往发生骚乱的方向看去。

这会儿站在离他们这个车队不远的地方,正在和守卫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小将。那年轻小将大概是守卫的直系长官,两边说了几句话,守卫就让小将进来了。

今天一整天都窝在车里,虽然说皇家出行车队里的车都够大,不会要求人保持一个姿势,但也怪闷气的。苏红保早就亲自掀开了御辇窗户上的帘子,司徒晖的脸从窗后露出来,“何事喧哗?”

那小将禀告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云苓只能隐约听见“和尚”、“孩子”等词随风飘过来,却连不成句子。正想着是不是有什么阴私,她要不要回避一下,反正下面的人已经在这一会儿的时间把帐篷搭好了,就听见司徒晖冷笑道,“哦,那你叫他们过来吧。”

听这语气,可不像是愉快的样子呀!比云苓下车还早的柳婕妤和周贵人面面相觑,按理说她们在进帐篷之前肯定要和司徒晖打个照面,请个安,表示能跟随皇上出门自己真是太荣幸了,自己这一路哪哪都好,皇上您身体好吗?有没有什么吩咐妾身要做的事情呢?如果皇上今天晚上不需要她们伺候,她们才能回帐篷。可现在这情况……柳婕妤和周贵人对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往御辇的方向走两步。

云苓的车离御辇比柳、周二人还近,几乎是她一下车,司徒晖就能看见了,因此倒不像那两个那么纠结,信步往司徒晖车架的方向走去。

云苓刚在司徒晖身边站定,刚才那转身离去的小将军已经领着两个人过来了。云苓仔细看去,那小将身后果然跟着一个和尚和一个孩子。那和尚身高大概有一米八,披着的袈裟金光闪烁,云苓细看去,好像有金线在其中闪烁。抛开这些身外之物,光说那和尚的外在表现,步履稳健,眉毛都白了,面上却没什么皱纹,看向人的目光中隐隐含着悲悯,一脸的得道高僧像。

这位“高僧”见了司徒晖并不下跪,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苏红保就站在司徒晖的身后,不太高兴的样子。司徒晖倒是没计较这个,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跟在和尚身后的小孩,“你说这孩子是朕的侄子?”

那和尚点头道,“是。小施主原本是老义忠亲王寄养在幕僚家的,如今那老幕僚也一病去了。陛下应该知道,义忠亲王在时,曽在云隐寺给元后点了四十九盏长明灯,那幕僚没有别人可托付,于是托付到小僧头上。这样的事情不应瞒着陛下,故此小僧来找陛下。”

云隐寺其实算是半个皇家寺庙,是义忠亲王还得太上皇的宠爱时,缠着太上皇修建的。本来皇家是有真正的皇家寺庙的,但当初义忠亲王说要修建佛寺单供奉元后的牌位,太上皇也没过多犹豫就同意了。就连云隐寺的僧人,都比别的寺庙里面待遇好些。

司徒晖对旁边的侍卫呈上来的所谓“义忠亲王留给孩子他娘的信物”不太感兴趣,低头看向那个孩子,微微笑了一下,“你今年多大了?”

那小孩不安地将鞋底在地上磨了两下,随后大概是想到这是在御前,硬生生控制住了,没有再乱动。听见司徒晖发问,小孩咽了口唾沫,“十岁。”

苏红保似乎领会了司徒晖的意思,见他没有继续问的意思,带着几分傲气,上前对着小孩儿道,“既然来皇家认亲,那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总得说明吧。”

“我是四月初八的生辰。”小孩不安地把手背在身后,手指相互绕了两圈儿。

哦,反推过去,他娘怀孕的时候正好是当年义忠亲王跟着太上皇下江南的时候。当年的年尾,太上皇带着废太子回了京,第二年的四月份,小孩儿他娘把他生下来。

苏红保又问了些诸如小孩儿他娘姓什么,是谁家的女儿之类的问题。小孩儿一一答了。司徒晖就听着苏红保一句一句地问小孩儿话,最后,苏红保已经示意身边的小太监将这两个人带下去安排住的地方了,就听司徒晖对着那小孩儿问道,“这位师父说你是朕的侄子,那你说呢?你是朕的侄子吗?”

那孩子怯生生地,“我、我不知道。他们都说是。”

“哦,他们都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