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念头只在一瞬间,她抬了抬手,潘有仁就把跪在地上的苗云峰搀了起来按倒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于是云苓笑了起来,“都多大了还哭鼻子,知道你想我,这不是见到了么。”

她一开口,苗云峰也反应过来,一边擦眼泪一边不好意思道,“太久没见到姐姐,是我失态了。”两姐弟见面的时间是有数的,苗云峰也不提这一年多在书院遇到的困难,只扬起笑脸道,“先生现在都夸我呢,说我继续努力下去,明年回乡考试兴许能考个廪生回来呢。”

廪生说白了就是前几名秀才,国家每年给禄米的。云苓想像记忆里那样拍拍他的头,抬起手才发现两人虽然是面对面坐着,但中间隔着的距离都能放下两张桌子,只好悻悻地缩回手,笑道,“是嘛,那是好事。只是你也不用过于紧张,是廪生姐姐当然高兴,不是也没什么,考上秀才就很好,咱家现在也不差那几斤米了。”

有了她这个在皇子府做孺子的姐姐,苗云峰一个人守着苗父苗母的遗产也不怕别人欺负,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花钱了。

苗云峰快速眨了眨眼,想让眼眶中的湿意消散些,声音却是轻快明亮的,“弟弟为的是廪生的荣光,要不然,我现在就不差那几斤米呀,姐姐,你弟弟很有本事的。”

原来,青云书院作为以科举课业立身的书院,里面勋贵、富家子弟并不多,家庭情况像苗父当年的占大多数。苗云峰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窗,在学校学习之余就会抄写四书五经补贴家用。苗云峰原本也想干这个的,可抄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个赚的钱并不多,而且随着他学习的深入,抄写四书五经已经不能带来“温故知新”的效果了。

就在这时,一位同窗到他在青云书院旁租的院子坐坐,偶然看到了他桌上随手放着的盆栽,当即喜欢上了,说什么都要买。那个盆栽是苗云峰从外面买了花种,种出来后动手按照苗母陪嫁过来的杂书上的内容修剪的,摆在桌上是思念亡母的意思。毕竟出自自己的手,想要这样形状的盆栽多少个没有?于是没迟疑多一会儿,苗云峰就卖了那个盆栽。

也是苗云峰为人厚道,那同窗没花大价钱就买了个盆景,当然要和玩得好的人炫耀一番,因此,苗云峰会种花、擅长修剪盆栽的手艺竟然在同窗中就这么传了出去。这时的文人“擅莳花”是风雅事,苗云峰的审美又不错,培育出来的盆栽比花匠手里的更符合文人喜好,所以花虽然有点小贵,但销路竟然意外地还不错。

而且苗云峰也不多卖,每月只出手一两个,这样一来,又不会招人眼红,还能活得不错。知道云苓成为五皇子府上的孺子之前,苗云峰都打算用这手艺养家了。

“对了,姐姐,我如今有这名声在外,一些人手里有了奇怪的花种也会拿来给我看看,我还种出来过几种之前没见过的花呢。这次来得匆忙,下次过来我带给姐姐看。”说完自己的“发家史”,苗云峰笑着对云苓道。

云苓知道这一年多苗云峰的日子绝对不会像他说的这么顺利,就像两人对面坐着,她也没把好悬被人栽上“秽乱宫闱”的罪名跟他说一样。现在听到弟弟这么说了,云苓也只是笑道,“好啊,那姐姐等你的花了。”

再怎么不舍,时间到了,苗云峰也是要走的。见他这样子,云苓也不忍心,于是安慰道,“如今不比在宫中音讯全无好多了?想我了就递帖子,娘娘心善,不会拦着咱们姐弟见面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递帖子求见面能有多频繁?半年见一面已经算好的了。苗云峰跟在潘有仁的身后走出了五皇子府,转身往青云书院去了。

他却不知道,就在五皇子府的角门处,有个路过的人看着他的背影瞪大了眼睛。

===========

定城侯府的正房内,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看着跟了自己四十多年的陪嫁嬷嬷,“你看准了?”

“老奴看得真真儿的,就是那苗家的小子。”坐在绣墩上的嬷嬷言辞凿凿,“从五皇子府上的角门出来,不知道是怎么搭上那边的。”

老太太沉默地捻着佛珠,看得嬷嬷心里也打起鼓来。原来,当年苗云苓和苗云峰找到定城侯府的时候,在门房处就被人打发了。可当时老太君的陪嫁嬷嬷出门办事,将这一幕正看在眼里。

陪嫁嬷嬷跟了老太太一辈子,自然知道老太太不待见庶女们,如今老侯爷又早就死了,她更不会冒着得罪老太太的风险,上前拦住门子做这个“好人”。

后来苗家人再没来过,她以为他们回乡了,就把这件事和老太太说了。老太太嘴上斥责了门子几句,实际上连月钱都没罚,她就知道当初自己做的是对的。真把人带到老太太面前,说不得老太太会就此厌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