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祈点点头,谢过那位监生,同卓文远说了句,便往司业在国子监处理公务的房间去。
看着桑祈远去的背影,卓文远突然有了些危机感。
“司业,您找我?”桑祈敲敲门,随后推开门,走了进去,却被墙上一幅字吸引住了视线。
那分明,分明就是哥哥的字迹……
桑祈走向前,想要走近些去看,身后就传来了晏云之的声音。
“桑祈。”
“你认识我哥哥。”声音带着些哽咽,话语里是肯定,这不是国子监的大殿,国子监大殿里的东西都是安排好的,而这处,是司业独自待的地方,所有的东西,多数是按照自己的习惯和喜好,从家中带来的。
晏云之见此,也没打算否认,但也没有直接承认,“我认不认识你哥哥,很重要吗?”
桑祈点点头,刚进国子监的时候,她知道司业和哥哥同岁时,便主动去询问了司业,可那时候司业全盘否定,她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可她真的很想知道哥哥一直以来提及到的小白,到底是谁。甚至是,哥哥离开的时候,自己都没能够陪着他,只有那个一直听说的小白在陪着哥哥。没能见到哥哥的最后一眼,是桑祈一辈子都没办法抹平的遗憾。
看着女子泫然欲泣,晏云之走出门,依靠在门栏处,看着屋外的景色,天气沉闷闷的,桑羽离开的那日,也是这样的天气。
“我同你哥哥在国子监相识,同窗同桌,一同相伴了数些年,只是,他的身子骨却并不是太好,分明是男子,却瞧着体弱多病的。”
听着晏云之开始谈及哥哥,桑祈安安静静的走到了一旁,掀起衣袍就在门框上坐下了。
是啊,听爹爹说,娘亲身子原本也很是康健,可后来怀上了哥哥,被歹人下毒,差点一尸两命,可好在,娘亲熬过来了,哥哥也平安出生,只是,自此,娘亲的身子也一日比一日差,哥哥也是从小便灌着汤药长大。
再后来,娘亲怀上了自己,桑爹原本是不愿意,但桑祈的母亲执意的,要把孩子生下来,可在临盆之日,像是把自己所有的生机,都给了妹妹,自己,却因难产,而离去。
很多时候,桑祈都会在想,是自己害死了娘亲,可是每每自己一个人躲着哭的时候,都是哥哥坐在她身旁,告诉她,娘亲有多爱他们兄妹,娘亲没有离开,只是去了别的地方为家人们祈祷着。
“我与他约定着,日后毕业了,也要在国子监任职,一同从同窗变成同僚,可那年汴京下起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羽兄在外找寻一个案件的线索,可迟迟未归,我按耐不住,便出去寻找,在归来国子监的路上,找着了在雪堆里,被凶手偷袭受伤晕倒的他,羽兄胸部中箭,流出来的鲜血几乎将身旁的雪都染红了。”
晏云之没有说,若是再来晚些,怕是人直接没了。但桑祈听着,也能猜出个大概,若是旁人冰天雪地受伤,说不定还能捱久一些,可哥哥的身子……
说起当年的事,晏云之的声音里带着浓烈的悲痛,桑祈哽咽着询问,
“那凶手……后来绳之于法了吗?”
她不知道,原来哥哥后来生的大病,竟是因为这个,信里他总是报喜不报忧,便生等到真的不行了,才在信里交代后事,交代妹妹要好生听话,等桑祈那最后一封信,马不停蹄从边塞赶回汴京,看见的,就只是哥哥的衣冠冢。
“嗯,抓到了,只是羽兄却因为那一回,身子愈发不好,从前也只是身子虚弱,可从那日起,却是连床都下不来,他也时常同我说起你,那段时间,说的便是更多了,他说他有个冰雪聪明的妹妹,乖巧得很,从不给他闯祸,可他还是挂念得很,后来——”
看着雨淅淅沥沥落了下来,晏云之竟又有些恍惚,许久,才回过神来。
“后来羽兄只熬到了春日,那日,也是像现在如此,他躺在床上,我坐在床边,羽兄看向窗外,脸上露出了一抹释怀的笑容,他说,下过这场雨,该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了。只是,好想我那妹妹啊。”看着桑祈已经泪流满面,晏云之有些停顿,说出了桑羽气绝前的最后一句话。
“我不在了,阿祈该怎么办。”
桑祈闭上双眼,脑子里全是那日见着的哥哥的墓碑,她甚至没法想象缠绵病榻的哥哥,该是个怎样的模样。她是个坏妹妹,对吧,都不知哥哥竟难受了如此久,直至死都在惦念着她,而那个不省心的妹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
晏云之从怀中拿出手帕,递给桑祈,而桑祈正好抬过头去看对方。
撑着伞来接桑祈的卓文远见着的就是这一幕,两人一坐一站,对视着,雨景像是陪衬,他开口打破,声音里,有自己都听不出来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