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重垂着视线,从头上盖下来的羽织遮去了她的容貌,很好地隐藏了她脖子上结晶的痕迹。

这一路上,虚表现得温文尔雅,演技完美得无懈可击。他就像能剧里在常世徘徊的幽鬼,戴上人类的面具后就变成了另一种存在。

和他攀谈的人全然不知死神就站在自己面前,还特别热络地邀请他去家中休息一晚。

虚婉言拒绝了,年老的樵夫似是有些惋惜,道别前又嘱咐了他几句,夜间行路的时候务必小心山中的野兽。

那个佝偻的背影慢慢走远了,虚脸上的笑意消失干净,好像人用破败的草席将尸首一卷,毫不留恋地扔到乱葬岗里,举手投足间尽是不加掩饰的冷漠。

山中起了风,深秋的寒意吹在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萧瑟。

两人离开山路,沿着刚才那樵夫所指的反方向,覆盖野鹿的踪迹没入林中。

脑袋昏昏沉沉,好像里面塞满了棉花,八重有些迷迷糊糊地跟在虚后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枯枝和碎叶的河流里。

虚演戏的时候,她不吭声。这是作为一个人质的基本素养。

虚本色出演的时候,她也不吭声。因为她实在是没有力气说话。

思考时断时续,想法没有了连贯性,八重望着脚下的地面,脑海中浮现出刚才路边的地藏菩萨。石头做的地藏菩萨双手合十,温和慈悲的面容被岁月腐蚀去了大半,只剩下嘴边模糊的微笑,斑驳地爬满了厚厚的青苔。

她不知道这副画面冒出来是想干什么。为什么人的记忆总是那么任性的东西?

想要记住的模糊不清,无关紧要的风景反倒总是历历在目。

八重隐约知道自己是烧得厉害了,她脚下一软,却没有下意识地想要撑住什么,而是放任自己摔了下去。

铺满秋叶的泥土是柔软的,只有这个季节,腐烂的气味并不难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