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重忽然起身,僵硬的身体跟不上焦急的意志,被桌角绊了一跤,一个踉跄跌到门边,亏高杉眼疾手快弯下腰来托住了她。
扒着高杉的手臂,八重愣怔片刻抬起头来,在短短几秒间想好了说辞。
——如果我有事找你,你会在哪?
“……”高杉垂下眼帘,遮去碧眸里的神色。
“我会在房间里。”
一顿,他低声道:“腐烂的问题,我会想办法。”
……不,她担心的不是这个。
扒着高杉的手臂重新站起来,八重张了张口,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晚安?
高杉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好像笑了,又好像没笑。
“晚安。”他说。
他已经许久没有和人道过晚安了。
转过身的刹那,那点轻微的笑意褪了下去,消隐无踪。
……
又是熟悉的梦魇。
荒凉的战场,铅灰的云海,染血的白袍在寒风中猎猎翻飞。
他看着那身影走上千百次相同的道路,走到他过去人生的终焉,往后所有梦魇的起点。
视野低平,天空倾斜,他被奈落缚着,被此生再也无法摆脱的罪孽绑着,狼狈绝望之极地匍匐在地,像被人剖心挖肺的野兽一样哀哀哭嚎。
……求你了。
求你了——银时。
那不肯放过他的画面再次重现。
寒冷的刀光一闪,浅色长发的头颅飞落,破碎的世界寂然无声。
左眼剧痛,被鲜血染红的视野里,银时颓然垂下握刀的手,嘴角依然弯着可笑的弧度。
他从未见过的眼泪,从那张脸上落了下来。
……
为什么,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