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盆里的是纸钱,他安静的将其中一部分拿出来烧了。

连夜回宫那日到今夜,足足七天,他离长春宫最近的一次是在太和殿,今夜才总算是最近的。

这几天,他都没过来。

仿佛这样就像是忙于朝政,好几日没过来,什么事也没发生,人也还活着,与以往的每一回相同。

纸钱在烧盆里簇簇燃烧,没一会儿就垫了一层白灰。

火光映着他不再如二三十岁年轻的眉眼,更显得城府极深,不露声色,喜怒不定。

“回来那日,梁九功跪在朕的床前,一个劲的扇自己巴掌,似乎扇得慢了,朕立刻就会着人拿他出去杀。”

他淡淡一笑,“朕不知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可怕。”

“今日午时斩噶尔丹,你如果还在的话,应该会开心的。”

“前天朕看到娇娇了,她哭得眼眶红得像兔子一样,跟朕说想你了,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慢慢的一句一句的说完,停了好一会儿。

这一停便是小半个时辰。

下半夜的风吹得人燥热,康熙起身,朝灵柩走去,走至一拳之隔的时候脚步停住。

他极轻极轻的吸了口气。

最终还是没有开棺。

他侧立在冰棺前,将那封苏漾不知何时写的遗书摊平。

上面娟秀的小纂里,将长春宫宫人的去处已经安排好了,又给太医院求情,说非他们之过,不要罚他们。

字迹时而轻得掉了狼毫的墨色。

时而又多了重重一笔,就像是没有力气,拿不住笔了一样。

中间是一对儿女将来的安排,最后才是跟他的。

“忽而已,数十载过去,一回想,大概最不后悔的,就是当初初识,也不后悔将愿望许赠。只是有些可惜人生苦短,白头偕老竟为空话。这两日已觉大限将至,特留此信,望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