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陶陶听见这样熟悉的调子,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见顾景易兴冲冲地自远处跑过来,十分熟稔地与她招呼着:“小女官,你怎么在这里?你端午不回府吗?”
几日不见,顾景易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愈发见长了。
沈陶陶被他这样一提,立时便想起了沈府中发生的事情来,面色霎时淡了几分,只淡声道:“不回了。”
顾景易倒也没往心里去,仍旧是爽朗一笑道:“不回更好!这几日与我玩得好的几个都回府去了,就留我一个人在宫里当值,想找个一起吃饭的人都找不着——”他说到此,目光也下意识地落在了沈陶陶手上提着的食盒上,咧嘴笑道:“小女官,你又做什么好吃的了?我可还没吃饭呢!”
沈陶陶抬眼看了看日头,下意识道:“还没用膳?这膳食都已经过去许久了,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顾景易嘿嘿一笑:“午膳是用过了,这不是还没用晚膳吗?”他看了看升得正高的日头,似乎自己也对这样的说辞有点不好意思,便伸手挠了挠头,又笑道:“这不是上次吃过你炖得鸡后,一直想着嘛!你那手艺,可比我府里的厨子还好!”
听他这样一说,沈陶陶一时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索性将自己的食盒打开给他看了看里头的东西:“没有了。你来迟了一步,我都吃完了。”
顾景易‘啊’地一声,面上显出几分遗憾,但很快却又释然了,他再度笑开:“没事,下回你做菜的时候提前叫上我!我就在这宫里当差,肯定能赶上!”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沈陶陶都被他唬得一愣,还没开口,却听顾景易又自言自语道:“我可不能白吃你的。光给银子也不成。要不,再帮你做点事?”
他上下看了看,目光又一次落在沈陶陶手里拎着的食盒上:“这玩意看着不轻,我帮你拿!”
他说着立时便伸出手去,指尖还没碰到食盒边缘,另一只肤色冷白的手,已下一步握住了食盒把手,稳稳将食盒接了过去。
两人皆是一愣。
还是沈陶陶先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抬目看去,愕然道:“宋珽?”
她正想问宋珽为何会在这里,目光一落在宋珽手上另一只食盒上,便愈发讶异了,即将问出口的话也是变了方向:“你怎么也拿着个食盒?”
宋珽的面色依旧是淡淡的,只是在她开口后,略放慢了一些步子,正好走在她与顾景易之间:“回府时想起你还未用膳,便令厨子做了一些点心。”
沈陶陶还未答话,顾景易便已经凑了上来,大大咧咧道:“她方才已经吃过了!不过我还饿着呢!你看——”
他刚伸出手,食盒又在他眼前稳稳地移开了。
顾景易哼了一声,闷闷不乐道:“世子,你不会这么小气,连个点心都不让吃吧?”
宋珽冷眼看着他:“你要和小姑娘抢吃的?”
顾景易一噎,瞪着眼睛气咻咻地转过脸去,不吭声了。
沈陶陶有些不好意思,忙将食盒接了,一道笑着打圆场:“世子爷带什么吃的来了?”一道将食盒打开。
率先入目的,是两个精致的小碟,其中分别装着如意糕与松子百合酥。
而这个食盒的挡板是镂空的,隐约又能看见下一层的情形。
下一层,是两份晶莹洁白的杏仁豆腐,盛在淡红釉的碗中,上头以宫中存放着的干桂花略作点缀,浇了蜂蜜与牛乳。碗边还略有水汽,似乎是在冰里镇过,此刻还淡淡往外冒着白气。
沈陶陶微微一愣,这不是上一次她去宋府中探望宋珽时,所带的糕点吗?
宋珽看出了她的疑惑,淡声解释道:“不知道你爱吃些什么。想着你自己带来的糕点,总归是喜欢的,便令小厨房做了一些。”他顿了一顿,又道:“大抵及不上你的手艺,将就着用一些吧。”
顾景易在沈陶陶掀开食盒盖子的时候,已经迅速转过了头来,看他的表情,似乎很是垂涎那两碗雪白的杏仁豆腐,但是碍于宋珽那句‘和小姑娘抢吃的’又不好开口。这时候听宋珽这样一说,立时便拍着胸脯道:“要是吃不惯,我带你去燕京城里最好的‘醉八仙’吃一顿!”
宋珽的步子微微一顿,旋即平静问道:“上次你进宫寻我,说是要去醉八仙用膳,是他的主意?”
沈陶陶觉出不对,暗暗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面色仍旧是素日里的平静,但不知为何,总令人觉得,如手中这两碗杏仁豆腐一般,正一丝一丝往外头冒着寒气。
沈陶陶忙低下头去,想了一阵子。这若要说是顾景易的主意吧,还真不是。但若说不是,还真与他脱不开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