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无一这话说得有些奇怪,毕竟他乃是天下第一剑,是归元宗的长老,更是归元宗的招牌!如果他当真想要救谢非言,归元宗又怎么会不将天材地宝双手奉上?
但事实上,这其中还真有点问题。
而这,还要从宫无一与归元宗的关系说起。
沈辞镜的师父宫无一,虽然出自归元宗,如今也的确挂靠在归元宗门下,是众人皆知的归元宗长老,但其实宫无一与归元宗二者之间关系颇为暧昧。
与其说宫无一与归元宗是有着可共同进退的香火情,不如说他们是表面上不好撕掳干净的暂时合作的盟友:宫无一负责在归元宗挂牌,如果归元宗遇到硬点子了,他就要出手给归元宗挣点牌面,而作为交易,归元宗要负责提供宫无一这一峰的修行资源,为他挡去一些乱七八糟的拜见。
除此之外,宫无一不会干涉归元宗的内务,不会索取自己份额之外的东西,而归元宗也绝不过问宫无一的事,一年不会拜托宫无一出手第二次。
他们谨守那条微妙的线,绝不越雷池一步,而就连宫无一当年收徒,也不是沈辞镜拜入归元宗,然后被掌门分到洗剑峰的结果,而是宫无一路遇沈辞镜,见猎心喜,将沈辞镜提到归元宗往掌门面前一放的这么个流程。
“喏,这小子,我徒弟。”
“明白了。”
便是如此。
所以,宫无一这番话的意思便是,谢非言如果想要得到归元宗进一步的治疗,那么只靠宫无一的面子是没用的,还得卖出宫无一的人情才行。
而天下第一剑的人情——这是多么有份量的一样东西?!
沈辞镜听后,慢慢皱了眉:“他竟伤得这般重吗?”
宫无一哂笑一声:“傻小子,人家护你的那一招,可是拼了命的!”
沈辞镜想到谢非言拔刀迎向天南星的那一幕,神色慢慢柔和了起来:“我知道。”他一顿,“所以我才越发不能任他这般伤重!”
宫无一微微叹气:“你倒是与他情谊深重……不过小子,为师提前告诫你,虽然我们洗剑峰不玩无情道那一套,但想要飞升之人,无不是舍常人不能舍之情,忍常人不能忍之苦。你与那谢非言虽是兄弟情深,但他与你相差太大,迟早有一天会先你而去……还望你早早做好准备,莫到时候再哭天抹泪,一蹶不振。若真有这一天,到时候可别说你是我宫无一的徒弟!”
沈辞镜低头想想,觉得这番话好像有哪里不对,而其中最大的不对,就是那句“兄弟情深”。
沈辞镜有点想要解释,但他又知道自己这位师父当了太久的空巢老人、恁的话多,说一句能唠上十句,所以他最后只是选择乖巧点头,然后直奔目的:“所以除了归元宗,还有什么地方能救他?”
宫无一沉默片刻,道:“唯有圣火宫。”
“圣火宫?”沈辞镜一呆,恍然点头,“就是姐姐她的师门?我只知晓圣火宫是难得的女子门派,却没想她们还在医术上也有这般造诣?!”
宫无一摇头:“你错了,圣火宫在医术上与归元宗相差无几,只能说不惹人笑话罢了。”
“那……”
“小子,我问你,你可知道你那谢家兄弟到底为何而伤?”
“难道不是战斗所伤吗?”
“是,但却不仅于此。如果说你那位谢家兄弟的外伤,是因为与人争斗所致,那么他的内伤以及他耗空的气血,则全是因为他自己的缘故了。他修习的是火系功法,虽不知详细,但却霸道至极。无论是在他战斗的时候,还是在他的行走坐卧,都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着他的寿命和前途。换句话也就是说,他将自己长长久久的未来,换来了眼前一时的璀璨。这样的流光,固然震撼人心,可若不好好控制好好约束,那么不消十年,那谢家小子就会像是烧尽的木头一样,只余余烬……”
“什么?!怎会如此?!”沈辞镜大急。
宫无一道:“所以我才说,如今能够救他的只有圣火宫。你那谢家兄弟,顾头不顾腚,只图一时痛快,不考虑日后如何,放任那火焰在经脉中游走,不加以约束,这才伤重到这样的地步。如果他不学会如何约束他的力量、约束他心中的火,那么他哪怕这会儿治好了自己,最多三年,他又得倒下一次。所以,与其叫他去其他地方求医,治治他面上的伤,还不如叫他去圣火宫求学,治治他心里的火。”
沈辞镜目瞪口呆。
“去……去圣火宫……求学?”沈辞镜第一次有些结巴了,“师父……你的意思是……让非言他……拜入圣火宫吗?”
宫无一点头:“这世上能够驾驭火焰的宗门,入眼的不过三者。凤凰崖走的是以意驭火的路子,天天玄玄叨叨,不可;点星氏则聚族而居,长居海外,过分排外,亦是不可。所以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圣火宫了——以心燃火,以情驭火,你那谢家兄弟,倒是天生跟圣火宫一个路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