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元霁,是吗?”

在作为宁斐时,谢非言从身高体型再到声线都有所改变,因此他说话不紧不慢,完全不怕被胥元霁认出自己的身份来。

“胥元霁,齐国皇子……虽齐国已经没了,但你到底也算是皇室血脉,跟修士向来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怎会大驾光临,来到我广陵城?”

齐国,一个在十多年前被楚国取而代之的人类国度。

齐国的溃败,不像一般的亡国之君那样是因为行事昏聩而被他国从根基之处推倒的,而是因为齐国皇室大量暴毙,不得不亡的。

在作为宁斐的这三年中,谢非言也渐渐了解到了一些秘闻,比如说齐国皇室之死,比如说白玉京内的党派之争。

而当胥元霁突然出现在广陵城内,并被白玉京徐观己反常地百般维护后,这一个个凌乱的线索便逐渐串联起来,在谢非言脑中展开了清晰脉络。

谢非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过来的——可能是因为他想要看一种可能,也可能是因为他想要知道一般人在面临选择时到底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总之,他来到了这里,为眼前的这位迷途羔羊指点迷津。

他会在这人心中播下种子,而至于这样的种子最后会长成什么样的树木……他不知道,但他拭目以待。

眼前,胥元霁在听到“齐国”后,麻木的目光微动,但他很快又垂下,像是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

而谢非言也不在意,继续道:“当年,齐国皇室众人,一朝暴毙,几乎被闯入的刺客一网打尽。然而,当时的齐国太子胥光霖十分机敏,几乎在刺客闯入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在护卫的保护下,带着他的幼弟八皇子胥元霁逃离皇城。”

“一把大火烧尽了齐国皇宫,原本偏居一隅的楚国入主中原,理所当然地取代了齐国。”

“万民臣服,所有的人似乎都在一夜之间将齐国和齐国皇室给忘记了。”

“然而齐国太子不甘如此,不相信齐国竟在一夕之间便大势已去,于是,他一边保护着他的幼弟,一边一家家一户户地去拜访那些名门望族,想要求得他们的支持。他去恳求那些原本应当跪拜在他脚下的家族,请求他们对胥氏一族施以援手,至少帮助他们救出被囚于宫中的母后。但那些清高自许的士族,却再没有他们曾经的清高与骨气,不但对自己曾经的主人摇头拒绝,甚至转手就将他们的行踪卖给了自己的新主。”

“齐国太子无望之下,饮剑自尽,而这一幕,恰好落在他的幼弟眼中。”

“于是从那以后,这位八皇子发誓复仇。而就是这样恰到好处,他遇到了他的师父,于是在他的师父的教导下,他的一生都为了复仇和救出自己的母亲而活。”

“我说的对吗?八皇子?”

“……不要说了,”细细的声音响起,像是接不上气来,“闭嘴……闭嘴!”

谢非言神色平静,继续说了下去:“但事实上,在这件事之外还有另外的一些事,你或许想要知道。”

“十三年前,白玉京的长老风平林再一次突破分神失败后,便转而入世,想要以红尘洗练己心,而他来到人间的第一站,就是齐国都城。他站在齐国的都城之中,一眼就望见了站在城楼上的一位修炼奇才,也就是当时的齐国太子,胥光霖。他见猎心喜,想要将胥光霖带走,收为弟子,期盼他能够成为下一任的白玉京门主,甚至是下一任仙尊。”

“然而齐国皇室向来厌恶修士,自诩天命所归,哪里肯将自己的太子交给一位无名无姓的邋遢老道士?于是齐国国君对老道士不屑一顾,将其严厉斥走。老道士叹息离去,三月后,他在楚国都城收下关门弟子,也就是楚国皇室之一的燕折枝后,回到了白玉京。又三个月后,一群无名修士闯入了齐国皇宫,杀尽齐国皇室,却独独为齐国太子胥光霖留下一条生路,也为被齐国太子带走的八皇子留下了一条生路。”

“后来,齐国太子得知了某个重要的消息,知晓他无论如何挣扎,也绝不可能成功复国,而就是这么巧合的是,当时白玉京的另一位长老邬慎思恰好来到了齐国,见到了这位太子,并提出收他为徒,齐国太子思考了一夜,终于决心抛弃齐国皇室的荣光与规训,拜入仙门。但他不能叫任何人知道他是齐国太子,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痛恨修士并且毁于修士之手的齐国皇室的太子,竟然选择了踏上仙途,于是他做出决定——要让胥光霖这个身份彻底消失。”

“闭嘴!闭嘴!!”蓦然间,地牢里的人咆哮起来,如同枯木的眼中被痛苦和狂怒点亮,用近乎憎恨的目光看着谢非言,“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到底想做什么?!!”